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马隆盛勒住缰绳,□□黑马喷着响鼻停下脚步。他抬手压了压斗笠边缘,帽帘在风沙中微微晃动,遮住了他半边面具下的面容。十月的风裹挟着砂砾,刮得人脸生疼,他却恍若未觉。
"少帮主,前面就是清水镇了,今晚在那里歇脚?"身后随行的帮众问道。
马隆盛没有立即回答。他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镇子轮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腰间的玉佩——那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物件。十年了,自从那场大火吞噬了黄沙帮总舵,夺走了母亲的生命,他就再也没能完整地想起母亲的脸。
"嗯。"他最终只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许久不曾开口。
清水镇比想象中热闹。马隆盛牵着马走在街上,斗笠下的目光扫过两旁店铺。林家比武大会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开,街上多了不少携刀带剑的江湖人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银质面具,确保它牢牢地遮住了右脸那狰狞的疤痕。
"听说这次比武招亲的彩头是传说中的八宝琉璃珠?"
"可不是,据说是林家祖传的宝物,这次为了给林小姐选婿,林老爷子可是下了血本..."
路人的闲谈飘入耳中,马隆盛的手指微微收紧。八宝琉璃珠——那是母亲生前最珍爱的物件,却在火灾后不知所踪。他花了十年时间追查,终于确定它落入了林家手中。这次比武大会,他志在必得。
"少帮主,前面有家客栈还空着。"帮众提醒道。
马隆盛点点头,正要迈步,忽然浑身一僵。街对面,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正从兵器铺走出,阳光在那人身上镀了一层金边,衬得他如谪仙般不染尘埃。
叶家玄。
十年未见,那人依旧清冷如霜,眉目如画。马隆盛下意识地侧过身,想让斗笠更好地遮住自己的脸。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只是突然不想让故人看见如今的自己——一个半边脸毁容,性格阴郁的怪物。
"马隆盛?"
清冽如泉的声音传来,马隆盛心头一跳。叶家玄竟已穿过街道,站在了他面前。那人比他略高半头,此刻正微微低头看他,眼中似有星光闪烁。
"认错人了。"马隆盛压低声音,想要绕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叶家玄的手指修长白皙,与他常年握剑的剑客身份极不相称。
"你的玉佩。"叶家玄轻声道,"天下只此一块。"
马隆盛这才注意到自己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从衣摆下滑了出来。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上面刻着"琉璃"二字,背面是皇家特有的纹饰。小时候在铸剑山庄学习时,叶家玄曾无数次把玩过这块玉。
"叶少庄主好记性。"马隆盛索性不再伪装,抬起头来,让帽帘后的面容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中,"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他看到叶家玄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落在他右脸的银质面具上。那眼神中没有他预想的厌恶或怜悯,只有一丝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的脸..."叶家玄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烧伤了,不碍事。"马隆盛简短地回答,随即转移话题,"叶少庄主也是为林家比武大会而来?"
叶家玄收回手,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路过。"
马隆盛暗自松了口气。若叶家玄也参加比武大会,以他的剑术造诣,自己胜算渺茫。八宝琉璃珠他必须拿到手,那是母亲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既然如此,告辞。"马隆盛拱手,准备离开。
"等等。"叶家玄再次拦住他,"清水镇客栈紧张,不如同住?我已在'客似云来'订了上房。"
马隆盛皱眉。记忆中那个拒人千里的叶家玄何时变得如此热情?他正想拒绝,身后帮众却已喜形于色:"少帮主,'客似云来'是清水镇最好的客栈,咱们刚才问已经没房了!"
叶家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正好两间上房,你我各一间。"
马隆盛盯着叶家玄看了片刻,终于点头:"叨扰了。"
客似云来的天字房里,马隆盛摘下面具,对着铜镜查看右脸的伤疤。十年过去,那些被火焰舔舐过的皮肤仍然狰狞可怖,像是一张扭曲的蛛网覆盖了半边脸。他记得小时候自己多么以容貌为傲,母亲总说他有双会说话的眼睛。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马隆盛迅速戴回面具。敲门声随即响起。
"进。"
叶家玄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个青瓷碗:"店家熬的梨汤,润肺。"
马隆盛接过碗,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触电般缩回。叶家玄的手很凉,像他的人一样。
"谢谢。"马隆盛低头喝了一口,甜中带苦,"叶少庄主这些年...过得如何?"
"习剑,铸剑,偶尔下山。"叶家玄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他面具边缘露出的一小截疤痕上,"你呢?"
"报仇。"马隆盛简短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补充道,"打理帮务。"
房间里一时沉默。马隆盛想起小时候在铸剑山庄的日子,那时他总追在叶家玄身后喊"玄姐姐",直到有一天撞见对方沐浴,才惊觉自己错认了性别。尴尬过后,两人反而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叶家玄教他认字习剑,他带叶家玄爬树掏鸟窝,打破那个与世隔绝的山庄里所有的规矩。
"你变了很多。"叶家玄突然说。
马隆盛自嘲地笑了笑:"毁了容,性格也阴沉,确实不像当年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子了。"
"我不是指这个。"叶家玄摇头,"你眼里有东西...很沉重。"
马隆盛心头一震,没想到对方如此敏锐。他放下碗,转移话题:"明日我就启程去林家堡,叶少庄主呢?"
"同路。"
马隆盛挑眉:"不是说只是路过?"
叶家玄神色不变:"突然对比武大会有了兴趣。"
马隆盛的心沉了下去。若叶家玄参赛,他的计划将面临巨大变数。但更让他困惑的是,叶家玄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记忆中那人从不对任何事"突然感兴趣"。
"时候不早,休息吧。"叶家玄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停下,"隆盛,无论你要做什么,小心为上。"
门轻轻关上,马隆盛怔怔地看着那扇门。十年了,这是叶家玄第一次叫他"隆盛",而不是全名或是小时候的"盛儿"。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暖意,随即又被警惕取代。
叶家玄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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