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五月。
木然手臂上的烫伤溃烂了。
夏忧忧站在校医室门口,看着他坐在病床上,校服袖子卷到肩膀,露出那片触目惊心的皮肤——北斗七星的疤痕边缘发黑,中央泛着不健康的黄绿色,脓液渗出,像某种**的星座图。天狼星那颗烫得最深,现在肿得最高,仿佛要从皮肤上挣脱出来。
校医翻着药柜:“纱布用完了。”
电风扇在头顶嘎吱转动,把血腥味和药水味搅在一起,形成一股温热的、令人窒息的漩涡。
1
三天前,木然开始发烧。
夏忧忧注意到他上课时总把左臂藏在桌下,右手写字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半。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落,在下颌线停留片刻,然后滴在课本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去医务室。”下课铃一响,夏忧忧就拦住他。
木然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没事。”
但今天早自习,他的手臂已经肿得塞不进袖管。班主任看见那溃烂的伤口,脸色一变,立刻让夏忧忧送他去医务室。
现在,校医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挑开天狼星那颗疤痕上的痂——
脓血涌出,顺着小臂流下,滴在地上,像一颗红色的流星。
2
“没有纱布了,”校医皱眉,“先用这个吧。”
她递给夏忧忧一块棉花垫和一卷医用胶带。棉花很快被血浸透,胶带粘不住,一次次从皮肤上滑落。
夏忧忧突然扯下发带——黑色的,印着小小的白色星星。她抖开它,轻轻裹住木然的手臂,在伤口上方系紧。
“幼稚。”木然说,但没躲。
发带迅速被血染红,白色星星一颗颗消失,宛如被夜空吞噬。
“北斗七星少了一颗。”夏忧忧轻声说。
木然抬头看她,睫毛被汗水打湿,黏成一簇簇的:“天狼星本来就不属于北斗。”
窗外,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恍若某种警报。
3
校医去隔壁拿药,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电风扇摇摇晃晃,投下的阴影在木然脸上来回扫动,像某种刑讯灯一样。他的呼吸很重,嘴唇干裂,但眼神依然清醒得可怕。
“为什么?”夏忧忧问。
木然用右手食指戳了戳溃烂的天狼星:“因为会痛。”
“什么?”
“痛,”他重复,“证明我还活着。”
夏忧忧想起蓝可的玻璃珠,想起张云兮的美工刀,想起林白喝下的那盒过期牛奶。他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确认存在——疼痛、破碎、腐烂,但真实。
校医拿着碘酒回来,液体装在玻璃瓶里,棕红色,像凝固的血。
4
放学后,夏忧忧陪木然去诊所打针。
护士是个年轻女孩,看到他的手臂时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弄的?”
“实验课。”木然面不改色。
护士将针头刺入静脉,木然没动,只是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好像那里写着什么秘密。夏忧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裂纹蜿蜒,隐约构成一个星座的形状。
“你知道吗?”木然突然说,“天狼星其实是个双星系统。”
护士拔出针头,棉球按在针眼上:“什么意思?”
“两颗恒星互相缠绕,”他轻声说,“看起来像一颗。”
夏忧忧想起蓝可说过类似的话,在废弃游乐园的摩天轮下。
5
那晚的梦境里,夏忧忧站在一片星空下。
木然的手臂溃烂成银河,北斗七星漂浮在脓血里,天狼星裂成两半,像被掰开的橘子。远处,蓝可撑着一把透明的伞,伞骨延伸向夜空,连接着所有伤痕。
“你看,”梦里的木然说,“痛是光的另一种形式。”
醒来时,晨光已经漫过窗台。夏忧忧摸出枕边的玻璃珠——蓝可给她的那颗,对着阳光看。气泡的形状像一个微型的双星系统,两颗光点互相缠绕,又彼此远离。
窗外,蝉鸣依然刺耳,仿佛永远不会停息的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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