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盛夏。
《飞鸟集》从书架跌落时,发出一声闷响,像一颗心脏坠地。
夏忧忧蹲下身,指尖刚碰到书脊,一片干枯的叶子就从扉页间滑落——李子的叶片,边缘蜷曲,叶脉泛黄,在图书馆昏黄的灯光下脆弱得像一张陈年的信纸。她的呼吸一滞,叶片却在触碰的瞬间碎裂,化作细小的尘埃,从指缝间簌簌散落。
翻开扉页,褪色的铅笔字藏在出版信息下方,几乎与纸页融为一体:
“忧忧,风往北吹了。——2003.6”
字迹纤细,仿佛害怕被谁发现。
1
窗外暴雨突至,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敲打声。夏忧忧的指尖悬在字迹上方,不敢触碰。2003年6月——母亲去世的那个夏天,她五岁,父亲砍掉了院子里的李子树。
“风往北吹了。”
她轻声念出这句话,突然听见一声遥远的呼唤——
“夏忧忧!”
小学毕业那天的木然,站在铁轨边朝她挥手,蝉鸣刺耳,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忆如电流般窜过全身,夏忧忧猛地合上书,却看到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与雨水重叠,扭曲成一张陌生的脸。
2
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夏忧忧的指尖冰凉。她小心地翻动书页,生怕再有什么从里面滑落。在第27页,“阴影戴上她的面纱”旁边,还夹着那些旧物——蓝可的纸条、张云兮的情书残页、林白的明信片——它们像一群沉默的证人,证明那段时光确实存在过。
“同学?”
管理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忧忧回头,看见老人推着一车旧书站在过道里。
“这些要处理掉。”老人指了指她手中的《飞鸟集》,“太破了。”
夏忧忧摇头:“我想留着。”
老人皱眉,但没再说什么,推着车离开了。车轮碾过地板的声响渐渐远去,图书馆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声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3
雨越下越大,水珠在窗玻璃上蜿蜒流淌,像那年未寄出的信上晕开的墨水。夏忧忧把书抱在胸前,突然想起父亲醉酒那晚说的话——
“她走那天也穿着白衬衫,领口有李子的污渍。”
母亲攥着那颗未熟的青李子,躺在血泊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夏忧忧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腹上还沾着李子叶的碎末,散发着淡淡的苦香,犹如某种陈旧的悲伤。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图书馆。夏忧忧看见书架尽头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瘦高,短发,像是木然,又像是蓝可。
眨眼间,影子消失了。
4
下班时,雨势稍缓。夏忧忧把《飞鸟集》装进背包,撑开蓝可留下的透明伞。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脚步跟在身后。
路过校门口的邮筒时,她停下脚步。邮筒已经很旧了,红色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锈蚀的金属。夏忧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明信片——空白的那张,背面印着图书馆的图案。
她盯着明信片看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写,只是把它投进了邮筒。
“咔嗒”一声,投递口合上,恍若某种终结。
5
那晚的梦境里,夏忧忧站在一片李子园中。
每棵树上都结着青色的果子,坚硬如石。母亲穿着白衬衫,在树丛间穿行,手里捧着一本《飞鸟集》,书页间不断有叶子飘落,却在触地前化作灰烬。
“风往北吹了。”梦里的母亲说,声音仿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醒来时,晨光已经漫过窗台。夏忧忧摸出枕边的玻璃珠——木然给她的那颗,对着阳光看。气泡的形状像一个微型的李子,表面布满细小的纹路,仿佛叶脉的烙印。
窗外,雨后的城市泛着湿润的光,一只知更鸟落在电线上,抖落羽毛上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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