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漠河极夜。
手术灯的光线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漠河医院走廊的黑暗。
夏忧忧站在诊室门口,看着木然——不,现在应该叫“林医生”——低头翻看病历。实习医生名牌在灯光下反光:“林然(临床实践)”。他的白大褂一尘不染,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片触目惊心的疤痕:北斗七星和天狼星,排列在苍白皮肤上,像某种神秘的导航图。
“实习生?”他没抬头,声音比漠河的冬天还冷。
夏忧忧点头,递上实习证明。木然接过,指尖擦过她的掌心,触感粗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跟我来。”
1
诊室的暖气开得很足,但空气依然冷得刺鼻,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苦涩的药味。木然——林医生——把病历本推到她面前:
“林某某(流浪者,疑似冻伤)”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和当年在天台刻下的“对不起”判若两人。夏忧忧拿起钢笔,笔尖悬在记录栏上方,突然漏墨——一大滴蓝黑色墨水砸在患者姓名栏,正好盖住“林”字。
“抱歉。”她慌忙去擦,墨水却晕染得更开。
木然没说话,只是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支新笔递给她。他的动作很轻,袖口滑落,北斗七星的疤痕在手术灯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像某种半透明的矿石。
夏忧忧这才注意到,他的白大褂领口别着一枚领针——蓝色玻璃珠做的,中心有个气泡,形状像一滴眼泪。
2
查房时,夏忧忧看到了那个“林某某”。
患者躺在隔离病房,全身裹着保温毯,只露出一张青紫色的脸——冻伤溃烂的皮肤,深陷的眼窝,下巴上凌乱的胡茬。但那双眼睛,即便在昏迷中,也带着某种野兽般的倔强。
林白。
夏忧忧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认识?”木然突然问,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什么。
夏忧忧摇头,钢笔在记录板上微微发抖:“只是……看着眼熟。”
木然没拆穿她。他走到病床前,掀开保温毯一角——患者的手臂上,烟烫的“LB”字母已经发炎溃烂,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粉红色。
3
值班室里,夏忧忧终于忍不住:“他怎么会在这里?”
木然——林医生——正在泡咖啡,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他指了指窗外:“边境线巡逻队发现的,在俄方那边的雪地里。”
咖啡机发出沉闷的轰鸣,犹如某种痛苦的低吟。
“冻伤三级,右手指尖坏死。”木然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如果醒来,可能要截肢。”
夏忧忧盯着他领口的玻璃珠领针,气泡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像是某种无声的质问。
“你知道吉他手没了手指会怎样。”她轻声说。
木然终于抬头看她,眼神像是穿过她看向更远的地方:“他知道风险。”
4
凌晨三点,夏忧忧独自查房。
林白的病床边,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仿佛某种微型心跳。她低头看他溃烂的手指——曾经拨动琴弦,弹奏《加州旅馆》的手指,现在黑得像烧焦的树枝。
窗外,极光突然出现在夜空,绿色的光带像一条流动的河。
病床上的林白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夏忧忧俯身,听见一个模糊的词:
“镁……条……”
她猛地直起身,想起毕业前那晚,操场上燃烧的蓝光,木然大笑的样子——“牛逼!老白藏的镁条还在!”
5
交班前,夏忧忧在医生休息室找到了木然。
他正在写病历,玻璃珠领针在台灯下泛着幽蓝的光。夏忧忧把一张纸推到他面前——林白的退学申请书残页,从漠河机场埋藏点偷偷挖出来的。
“为什么救他?”她问。
木然放下钢笔,袖口滑落,露出那些疤痕——北斗七星指向北方,天狼星独自闪烁。
“因为极夜太长。”他轻声说,“需要一点光。”
窗外,最后一缕极光消散在黑暗中,就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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