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深冬。
雪原上的风像刀子,割得人脸生疼。
夏忧忧跟在木然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漠河边境的鄂温克族村落被暴风雪围困了三天,他们带着药品和冻伤膏,沿着界碑一路巡诊。木然——现在是林医生——走得很稳,白大褂外面套着军大衣,玻璃珠领针在领口若隐若现,偶尔反射出一道冷光。
“医生!”
一个裹着鹿皮袄的鄂温克族男孩从木屋后跑出来,手里攥着什么,呼出的白气在零下四十度的空气里瞬间凝结成霜。
“这个,”男孩踮起脚,摊开掌心,“雪人给的。”
一颗玻璃珠。
1
珠子是透明的,中心封着一抹极光绿,像被冻结的火焰。
夏忧忧接过玻璃珠,指尖立刻被冰得发麻。她对着阳光看——绿色在珠子里流动,变幻,与蓝可《雨中人》画作上的雨滴颜色分毫不差。
“雪人在哪?”她问。
男孩指向远处的白桦林:“昨晚来的,天亮就化了。”
木然蹲下身,用听诊器贴住男孩的胸口,眼神却一直盯着那颗玻璃珠。他的睫毛上结了霜,呼吸平稳得像台精密的仪器。
“肺音清晰。”他收起听诊器,突然问,“雪人还说了什么?”
男孩摇头,跑开了,鹿皮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
2
巡诊结束已是黄昏。
木屋里的炉火烧得很旺,鄂温克老人端上热腾腾的驯鹿奶茶。夏忧忧坐在窗边,玻璃珠在掌心渐渐回暖,那抹绿色却愈发鲜艳,仿佛被温度激活了某种生命。
“蓝可来过这里。”她轻声说。
木然没抬头,正往病历上写着什么:“边境线每天都有偷渡者。”
“不是偷渡。”夏忧忧把珠子举到他眼前,“他知道我们会来。”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风卷着雪粒拍打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门。木然终于放下钢笔,从大衣内袋掏出一本书——
《飞鸟集》,封面褪色,书脊开裂。
3
“那年你捡的《飞鸟集》,”他说,“是我偷放回图书馆的。”
夏忧忧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木然翻开书页,第27章“阴影戴上她的面纱”旁边,夹着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蓝可的纸条、张云兮的情书残页、林白的明信片。但多了一样:一张泛黄的借书卡,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日期是2013年9月。
“你为什么要……”
“因为书里夹着这个。”木然从借书卡后面抽出一张照片——母亲穿着白大褂,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男孩手臂上满是红疹,表情警惕如小兽。
照片背面写着:“林某,过敏反应,需长期观察。——夏医生”
日期:2003年5月。
4
炉火噼啪作响,奶茶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
夏忧忧盯着照片里的母亲——她笑得那么温柔,手指轻轻搭在男孩肩上,好像害怕碰碎他。而那个八岁的木然,眼神里已经带着后来那种熟悉的戒备。
“她给我李子,”木然的声音很轻,“说甜的。我过敏,全身起疹子。”
夏忧忧突然明白了病历本上那些红星星的含义——不是涂鸦,是母亲教木然记录的过敏反应,每颗星星代表一处红疹。
“你撕掉了最后一页。”
木然点头:“那页有她的签名和……血。”
他没解释血是怎么来的,夏忧忧也没问。
5
离开村落时,暴风雪停了。
月光照在雪原上,反射出幽蓝的光。夏忧忧把玻璃珠还给鄂温克男孩,他却摇头:“雪人说给你。”
木然突然咳嗽起来,白气从他口罩边缘溢出,像一缕游魂。夏忧忧把珠子塞进他大衣口袋,隔着布料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低得不像活人。
回程的雪橇上,木然睡着了,头歪向一边,玻璃珠领针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夏忧忧翻开《飞鸟集》,发现扉页的铅笔字下面多了一行新鲜的墨迹:
“风往北吹,但雪往南飘。”
字迹工整,笔画锋利,是木然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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