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年,极夜。
死亡证明上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冷漠:
“林某某(流浪者),冻死于演唱会后巷,遗体发现时手握吉他拨片。”
夏忧忧坐在漠河医院的储藏室里,面前是林白留下的纸箱——褪色的草莓牛奶盒,生产日期2010.06;一包未拆封的吉他弦,包装袋上贴着便利贴:“备用,永远别用。”
窗外,极光在漆黑的天幕上流淌,像一条发光的河。
1
纸箱很轻,仿佛装着空气而非遗物。
夏忧忧拿起牛奶盒,纸壳已经软化,边缘渗出褐色的痕迹,像是多年前的奶渍氧化成了铁锈。她想起初三那年,林白喝下过期三年的草莓牛奶,喉结滚动,说“所有好东西都有保质期”。
吉他弦是埃里克·克莱普顿同款,最粗的那根。林白退学前总说,等有钱了就换这套弦,弹《泪洒天堂》。
便利贴背面还有一行小字,铅笔写的,几乎被蹭掉:
“永恒是没拆封的弦。”
储藏室的暖气坏了,呵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又消散。
2
医院后院的永冻土层上,夏忧忧用铁锹凿开一个浅坑。
牛奶盒放进去的瞬间,纸壳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发霉的锡箔层——原来他一直没扔,只是把空盒子压扁保存。
“你恨永恒,”她对着坑里的盒子说,“却把自己变成了它。”
铁锹铲起冻土,碎雪落在纸盒上,像一场微型葬礼。突然,远处传来吉他声——失真,嘶哑,是《加州旅馆》的前奏。
夏忧忧僵在原地。
音乐来自医院废弃的广播喇叭,电流杂音刺耳,但旋律清晰可辨。弹到“你可以随时结束”那句时,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沙沙的噪音,像极了磁带走到了尽头。
3
回到储藏室,极光突然爆发。
绿光照进窗户,在纸箱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夏忧忧抬头,看见玻璃窗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蓝可,浑身湿透,手里举着一颗滴水的玻璃珠。
他的嘴在动,但没有声音。
夏忧忧冲向走廊,推开安全门,寒风裹着雪粒灌进来。医院的屋顶上,极光如瀑布倾泻,照亮了整个夜空,但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颗玻璃珠躺在雪地里,中心的气泡像一只微型的眼睛,倒映着绿光。
4
那晚的梦境里,夏忧忧站在演唱会后巷。
林白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破吉他,指节冻成青紫色。雪落在他睫毛上,久久不化。远处,蓝可撑着一把透明伞走来,伞骨上挂满玻璃珠,折射出七彩的光。
“你看,”梦里的蓝可说,“他找到永恒了。”
林白突然抬头,嘴角扯出一个笑:“没拆封的弦……最好听。”
醒来时,晨光还未出现。极夜里的黑暗浓稠如墨,只有窗台上的玻璃珠泛着微弱的绿光,像一颗迷路的星星。
5
天亮前,夏忧忧把吉他弦交给了医院的心理科。
值班的是张云兮,白大褂领口别着琥珀狐狸胸针。她接过琴弦,什么也没问,只是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瓶药,标签完整:“氟西汀,每日一次。”
“现在轮到我喂别人吃药了。”她笑了笑,把琴弦放进标本柜,和一堆药瓶摆在一起。
窗外,极光渐渐褪去,黑暗重新笼罩大地。夏忧忧摸出口袋里的玻璃珠,气泡里的绿光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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