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路面开始震颤,贺向晚身处的电话亭亭体坍塌、向四周倒伏、展平,同道路融为一体。
道路两侧,行道树再次出现。
每棵树的树干上都出现了一只竖长的眼睛,眼睛每眨动一次,树干就向上生长一截。
道路两端,进出口都被增生的树干堵塞。
她的四面都是疯狂窜高的树墙。
高度达到某一点时,树干停止生长。然后,它们齐齐弯折九十度,交叉延伸,构成了第五面墙——她头顶的“天花板”。
贺向晚:懂了,这回是纯狱风。
电话里男人发出通知的时候,她就没想着离开。
反正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真相之门,留下来,说不定能够再次探索“门后”的世界。
至于所谓的通缉犯和抓捕行动,她根本不打算将之放在心上。
毕竟,治安大队既然送上门来,那她很快便能接触管委会的所有机构。
诡异存在敢招惹她,就得作好被一锅端的准备。
囚笼形成的瞬间,环境也已完成了置换。
这里彻底变为了一座真正的监牢。
铁皮墙壁,铁制栏杆,一盏惨白吊灯在囚房顶上微微晃悠,散发的光芒只够照亮她脚下一小片地面。
数道水渍从墙上滚落,在墙角积成了一个个深红色的圆潭。
比起“水”,说它是某种血液更为合适。
只能说,几乎处处都和应有的场景元素对应上了。
除了一点。
这里没有天窗,外界的光一丝也透不进来。
每日一问,普莱森市民到底幸福在哪里?
正常人被扣押在此,神经衰弱的速度应该挺快的。
这座监牢里似乎只有她一人。
两排囚房中间有一条过道。此时,过道一头的门被推开,有一队影子走了进来。
九个身穿蓝色衬衫的蚯蚓人在她的囚房外一字排开。
站在最中间的蚯蚓人无骨的脑袋自动劈成两半再拉长,分别从两侧蚯蚓人手中接过了一支笔和一本册子。
他一边用粘腻得像是卡了一口痰的声音说话一边低头记录:“编号P44444444犯人,由于反管理秩序罪、毁坏公共财物罪和伤害罪而被收监。”
写完之后,他把笔和册子从栏杆的缝隙里塞进来:“请犯人在罪状之后签字画押。”
贺向晚:“哦?你有什么权限?”
蚯蚓人:“治安大队下辖监管处管理员,负责犯人收监与管理事宜。”
贺向晚浏览一遍册子上的文字:“这罪名定得挺主观啊,你们确定自己不是法盲?”
蚯蚓人两半脑袋缠上了囚房栏杆,发出哧溜的响动声:“犯人不要试图干扰治安大队的正确判断。监管处是普莱森为每个犯人提供的改过自新地,请犯人珍惜这一宝贵机会。”
贺向晚手中的笔仍然没有落在纸面上:“伤害罪是哪来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蚯蚓人说:“犯人重伤了幸福宴会厅的主人,正是这位市民向我们报的案。”
贺向晚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出来的时候,幸福宴会厅都塌成那样了,那团泥巴怪居然还没死?
生命力真顽强。
她想到什么,讽笑一下,在三个罪名的右下角唰唰地写上了四个字:奈特麦尔。
然后乱涂一气,一颗不怎么形象的骷髅头出现在册子罪状抬头的“监管处”字样之上,把这三个字糊成了无法辨认的模样。
签字画押而已,小意思。
她把蚯蚓人递进来的东西很不礼貌地随便扔了出去:“写完了。”
站在中间的两半头蚯蚓人用头缝吞下了册子和笔,然后两半头部合拢成一个完整脑袋。
贺向晚闲闲敲着栏杆:“我什么时候出去?”
左数第四位蚯蚓人扭了扭脑袋:“治安大队会对犯人的表现进行评估。”
懂了,还有考察期是吧。
这处罚真是不正规。
中间的蚯蚓人将头伸进栏杆,口器张开,吐出了一个盘子:“监管处每日提供定量餐食,合理进食有助于犯人身心健康。”
盘子里盛着幸福宴会厅同款肉片,淋漓的汤汁泛起油光,还有浓郁香气传来。
你是懂身心健康的。
反刍出来的食物也叫合理?
这东西在你体腔里循环了几轮?
贺向晚面不改色地把盘子推回去:“既然是定量,那就不限种类。这个肉我不喜欢,太老,费牙,换一种。”
蚯蚓人:“犯人需要何种食物?”
贺向晚盯着他生长着柔软环节的脑袋,似笑非笑地微启唇,舌尖在牙齿上一抵:“我看你的肉就不错,细嫩肥美,要不你挖一块肉下来替换了这盘子里的劣质肉给我吃?”
“……”
所有蚯蚓人下意识脑袋一缩。
站在中间的蚯蚓人又弹出了脑袋,除了顶端口器外不具备任何五官的脸上仿佛能看出隐隐的畏惧:“监管处管理员没有此种权限,犯人若威胁管理员只会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这么经不住吓?
贺向晚遗憾地道:“连犯人的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你们的人权保障太差劲了。我出来之后就要向公共行政分会投诉你们。凭什么犯人就不配幸福?”
蚯蚓人:“……”
它们构造简单的大脑快要烧干了。
正在这时,囚房铁栏杆上,忽然睁开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眼睛在栏杆上转了一圈,先转到贺向晚一侧,停了一会,又转到了蚯蚓人一侧。
贺向晚朝旁边走了几步。
她从这个视角,可以看到眼睛眨动了三下。
随后蚯蚓人们纷纷伸出了头,扬着口器,似在仔细聆听。
眼睛消失之后,中间的蚯蚓人直直拉长头部,从栏杆最上端的缝隙钻进来,又猛地垂在贺向晚前方,口器正对着她的眼睛,发出的声音变得冰冷:“警告,不要试图挑衅治安大队,否则你将永远留在监管处。”
贺向晚:“哦。”
好无聊的话术。
这栏杆上长的眼睛力量倒是还行,不知道跟歌词里的“城市之眼”是什么关系。
蚯蚓人:“受害人要和犯人会面,请各位管理员准备迎接并予以安排。”
贺向晚:?
这泥巴来找她做什么?
是要讨打还是请求返还它的牙齿?
不会以为她拿走的东西还有还回去的道理吧。
最边缘的两个蚯蚓人已经从门口引过来了一团臃肿的身影。
污泥团身上到处缠着绷带,流淌下的泥水把绷带白布染得乌七八糟,黄绿色的身体上还散布着几块黑斑,造型相当倒霉。
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它面对贺向晚的“头部”,覆盖了一张人脸。
顾阳的脸。
贺向晚:???
你说你吃东西怎么还掉渣呢?
把这晦气玩意留下一部分专门为了膈应她是吧。
她喝道:“转过去!你没嘴说不了话?”
泥巴怪吓得一抖,泥水横流地转过身。
背面是明欣雨的脸,和顾阳的脸两侧黏连在了一起。
贺向晚:???
还有高手?
这两位倒是相依相伴了,只不过方式比较非同寻常。
她看着“明欣雨”的脸冷笑:“就是你举报我啊?”
“明欣雨”的嘴部动了动,诡异地发出了燕尾服男人的声音:“是……是我。”
它顿了顿,又硬气起来,幸灾乐祸道:“你违反普莱森城市管委会制定的守则,被关在这里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做一个听话的市民,心安理得享受‘城市之心’的供养,不好吗?”污泥怪物向前爬了几步,停在了中间蚯蚓人的旁边,一边嘶嘶地倒吸着凉气一边道,“你迟早会后悔的。”
贺向晚:“废话真多。你来找我干什么?说完了就滚。”
污泥怪物可能是自从她闹了一场后就破罐破摔,立刻被激将:“你真是不识好歹!实话说了吧,不服管教的犯人会回收到天堂牧场——”
它很不熟练地用明欣雨的嘴角裂开大大的弧度:“反正都是要成为饲料的,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贺向晚:“这语气,你和天堂牧场很熟?”
污泥怪物眨了眨明欣雨的眼睛,组出一副和人类审美相去甚远的古怪表情:“‘城市之眼’嘱令普莱森设立天堂牧场,就是为了清理不安分的因子,实现生存系统的循环,每个市民都应该铭刻在心!”
“哦——我忘了,”它嘲讽地说,“你刚进来没多久就成为了罪恶的犯人,当然无法了解这些。”
“哈哈哈,你会被牧场饲养的食物咔嚓咔嚓地吃掉,这些包括两脚羊在内的食物得到滋养会生长得更加优质,然后,为市民带来充足的供给!”污泥怪物大声尖笑。
砰!啪!
怪物的笑声戛然而止。
贺向晚脚尖一挑一甩,伸手接住,向外一抡——
她的牢饭盖在了污泥团头顶,盘子深深地嵌了进去。
然后,贺向晚随手指了一个蚯蚓人:“喂,管理员是吧。这位探视者鬼喊鬼叫的,是因为监管处有允许来客喧哗的条例?”
两个蚯蚓人连忙一左一右地架住泥巴怪:“这位先生,请您冷静。”
它们把挣扎不休的污泥团架了出去,过道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拖行泥痕。
在到达接近过道尽头的某处时,污泥怪物忽然惨叫了一声,瑟瑟发抖地瘫软在两个蚯蚓人交叉的脑袋上。
贺向晚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后兴致缺缺地转回头。
一只血红色的眼睛转动着,眨了三下,消失在靠近过道尽头一间空囚房的一根铁栏杆上。
……
剩下的七个蚯蚓人仍然守在她的囚房外。
可能是为了防止她越狱,也有可能是为了把她熬走送到天堂牧场。
贺向晚回忆着幸福宴会厅出现的幻觉细节。
看来普莱森的职业门槛并不太高。
宴会厅的厨师还能兼任监管处管理员。
当时意识离体,她看到的那一幕中,处理人类尸体的蚯蚓人穿着类似厨师袍的白大褂,而这里的蚯蚓人则穿着蓝衬衫。
蚯蚓没有五官,只从长相看不出是不是同一批。
但很有可能,在这里,同类性质的职位都是由同类性质的市民担任的。
她没再理会蚯蚓人们,而是巡视了一周自己的囚房。
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铁制囚房是正方体形,当时的车间里,处理“食材”的铁块也是这个形状。
这里,究竟是所谓的监管处,还是幸福宴会厅的备餐间?
又或者,是天堂牧场的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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