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京的夜,被无形的风暴撕扯。永昌号这座庞然巨兽般的百年钱庄,在沉沉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凶兽,其地下密库的入口,隐藏在看似寻常的银库后堂一幅巨大的“财源广进”金漆匾额之后。此刻,这匾额之下,三股力量如同嗜血的鲨鱼,嗅着血腥味,正从不同方向悄然逼近。
暗流:
萧彻一身不起眼的夜行衣,如同融入阴影的墨色,悄然出现在永昌号后巷一处废弃的货栈屋顶。他身后仅跟着气息内敛如磐石的影七。凭借母亲残笺中那细微的点阵规律(源自墨玉扳指内部机括的变种),他已推算出密库入口的机关开启方式——需要以特定节奏敲击匾额上“进”字右下角的金漆蝙蝠图案。
“影七,按‘丙三’节奏,敲击蝙蝠左翼三下,右眼一下,蝠身两下。开锁后,你守外,我入内。”萧彻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他必须快!赶在所有人之前拿到铁证!
与此同时,永昌号正门方向。谢珩一身玄色劲装,俊美的脸上覆盖着半张冰冷的银质面具,只露出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桃花眼。他身后是“枭”、“鹫”以及数名听风楼最精锐的“影杀”。“枭”刚刚得到内线(永昌号大掌柜私生子)冒死送出的密道草图。
“楼主,密库入口在‘财源广进’匾后,开启需特制钥匙或知晓机关节奏。守卫分内外三层,共十二人,皆好手。内线已用‘醉清风’(强力迷烟)放倒了外围巡逻,但核心守卫有防毒面甲,药效有限!”枭语速飞快。
“强攻!目标:密库!阻我者,杀!”谢珩声音冰冷,毫无犹豫。绯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离弦之箭,率先扑向永昌号高耸的围墙!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最暴烈的方式,撕开防线,抢在所有人之前,拿到那足以钉死高让的铁证!
而就在两条“暗流”行动的同时,另一股更庞大、更“堂皇”的力量也逼近了永昌号。一队打着“巡城缉盗”旗号、盔甲鲜明的京畿卫戍兵马,在一位面色冷峻的参将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封锁了永昌号前街。参将手中高举的,赫然是盖着刑部大印的搜查文书!这正是燕王萧炽通过兵部“泄露”线索、推动皇城司立案、再“恰逢其时”派来“协助”的官方力量!目的只有一个:将水彻底搅浑,让高让的罪证在“合法”的混乱中,暴露于天日之下!
惊雷:
“砰!哗啦——!”
几乎在萧彻指令发出的同时,永昌号正门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响!谢珩以雷霆之势破门而入!听风楼精锐如狼似虎,瞬间与惊醒的永昌号护卫杀作一团!刀光剑影,呼喝惨叫,打破了夜的死寂!
后堂匾额处,影七的动作快如鬼魅,手指精准地按照萧彻的指令敲击在冰冷的金漆蝙蝠上。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财源广进”的巨大匾额连同其后的厚重石墙,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金属、尘土和墨锭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主子,开了!”影七低喝,短匕已然出鞘,警惕地守在缝隙之外。
萧彻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闪身没入黑暗的通道!
通道斜斜向下,深邃而阴冷。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弱幽光的萤石,勉强照亮前路。萧彻脚步无声,如同鬼魅,心脏却如擂鼓。母亲的遗愿、谢家的血仇、自身的生死……都系于前方!
刚下到一半,前方通道拐角处骤然传来激烈的金铁交鸣和闷哼声!谢珩的人已从正面密道强行杀了进来,正与守卫在通道中段的核心护卫血战!刀光闪烁,劲气四溢!
萧彻眼神一凝,没有丝毫停顿,身形紧贴墙壁,如同滑溜的泥鳅,利用阴影和前方激战的混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道劈来的刀光,瞬间掠过战团,直扑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刻满繁复纹路的青铜巨门!他认得那些纹路——与母亲耳坠、墨玉扳指上的点阵同源!这里,才是真正的密库核心!
他冲到门前,毫不犹豫地将墨玉扳指按在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内。扳指内部机括与门上纹路瞬间产生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紧接着,他以最快的速度,按照残笺上暗示的、母亲哼唱旋律的变奏节奏,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在门旁几处凸起上疾点!
“咔哒…咔哒…咔咔咔——!”一连串复杂而清脆的机括声响起!沉重的青铜巨门内部传来巨大的锁链滑动声,缓缓向两边开启!
门缝开启的刹那,一股更浓烈的陈旧气息涌出。里面并非想象中金山银海,而是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的书架迷宫!无数卷宗、账册、木盒、铁箱堆积如山!这里存放的,是永昌号百年来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母亲的线索只到“永昌号密库”,具体在哪一卷?时间紧迫!
就在他冲入密库,目光如电扫视四周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真正的幽灵,毫无征兆地从书架顶部的阴影中无声扑下!速度快到极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柄乌黑无光、造型奇特的弯刀,直取萧彻后颈!时机、角度、狠辣,都臻至化境!正是高让派出的最后王牌,影卫首领——“魁”!
萧彻全身汗毛倒竖!致命的危机感让他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他猛地向前扑倒,一个狼狈却有效的懒驴打滚!弯刀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削断几缕发丝!
“嗤啦!”刀锋顺势在他肩头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传来!
“主子!”影七的怒吼从通道外传来,显然被外面的激战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魁”一击不中,落地无声,如同跗骨之蛆,弯刀化作一片乌光,再次笼罩萧彻周身要害!招招致命,狠辣绝伦!萧彻强忍剧痛,拔出袖中短匕格挡,但力量、速度完全被压制,险象环生!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手臂发麻,伤口鲜血淋漓!
“萧彻!受死!”一个嘶哑如金属摩擦的声音从“魁”的蒙面巾下传出,冰冷无情。
生死一线!
“叮!叮!叮!”
三道乌光如同索命厉鬼,精准无比地射向“魁”持刀的手腕、咽喉和心口!角度刁钻,时机妙到毫巅!
“魁”瞳孔骤缩!他不得不放弃对萧彻的绝杀,弯刀舞成一片乌黑的光幕,险之又险地磕飞了两道乌光!但第三支袖箭,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了刀光的缝隙,“噗”地一声深深扎入他左肩!
“魁”闷哼一声,身形一滞!
一道绯色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流星,带着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从激战的通道中悍然杀出,瞬间冲入密库!正是谢珩!他手中那把精巧的黑色劲弩还冒着青烟,桃花眼死死锁定“魁”,声音如同九幽寒风:“高让的狗!也敢动我要杀的人?!”
话音未落,谢珩已弃弩拔剑!剑光如匹练,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直刺“魁”的咽喉!剑势之快、之狠,竟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只求毙敌!他看到了萧彻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那瞬间点燃的怒火,竟比自身的血仇更为炽烈!
“魁”被谢珩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肩头的箭伤和谢珩凌厉的剑势让他一时竟落了下风!
萧彻得了喘息之机,不顾肩头剧痛和血流如注,目光疯狂扫视着周围堆积如山的卷宗。母亲的残笺……永昌号密库……天启十六年冬……倒卖军械……高让、王振、赵元启……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紫檀木小匣!匣子上没有任何标记,但匣子锁孔的形状……赫然与他墨玉扳指底部的微型卡扣轮廓一模一样!
就是它!
萧彻强提一口气,猛地扑向那个紫檀木匣!与此同时,谢珩与“魁”的生死搏杀已到了白热化,剑气刀光将密库内搅得一片狼藉!外面通道的厮杀声、京畿卫戍兵马的呼喝撞门声也越来越近!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息!
萧彻颤抖着,将染血的墨玉扳指,狠狠按进了紫檀木匣的锁孔!用力一旋!
“咔哒!”
一声清脆的、如同天籁般的机括弹开声,在震耳欲聋的厮杀背景中,清晰地传入萧彻和激战中的谢珩耳中!
紫檀木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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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乾坤:
匣内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三样东西:
1. 一本薄薄的、用火漆封存的账册副本**:封面赫然写着“永昌密录·天启丁卯(十六年)冬月”。翻开第一页,便是数笔触目惊心的记录:
“冬月初七,收内府王公(暗指王振)寄存,赤金五千两,纹银十万两。备注:盐铁之利。”
“冬月十五,收兵部赵公(赵元启)寄存,珍玩字画一箱,折银八万两。备注:军械耗余。”
“腊月初一,收乾元高大总管亲信寄存,匿名户头,存入通兑银票三十万两。备注:北境通路。”
2. 一封字迹娟秀却染着点点暗褐色陈旧血迹的遗书**:
“……妾身徐婉,自知命不久矣。高让、王振、赵元启三人,借军械转运之机,行盗卖之实,数额之巨,骇人听闻!更构陷忠良(谢氏),致其满门倾覆!其罪滔天!妾身无意窥得铁证(即此账册副本),藏于永昌密库紫檀匣内。开启之法,尽在吾儿明渊随身墨玉扳指之中……望吾儿明渊,得见此信时,已长成参天之木,持此铁证,上达天听,铲除奸佞,还世道清明!勿悲,勿念。稚子何辜,唯愿吾儿平安……徐氏绝笔。天启十六年腊月初三夜。”
3. 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干枯药草:旁边附着一张小笺,字迹与遗书同源:“此乃当日妾身药中所掺‘赤练草’残渣。性大热,久服灼肺。孙太医(孙仲景)受王振胁迫,于妾身风寒药中暗加此物,致妾身‘恶疾’而亡。此乃罪证之二。”
铁证如山!徐静嫔的清白昭然若揭!她以生命为代价,为儿子留下了足以掀翻整个帝国蛀虫集团的致命武器!高让、王振、赵元启的滔天罪行,谢家的血海深仇,尽在其中!
萧彻紧紧攥着母亲的遗书和那包赤练草,泪水混着肩头的鲜血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身体因巨大的悲痛、愤怒和解脱而剧烈颤抖。
谢珩用余光瞥见匣中之物,尤其是那封染血的遗书,桃花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撼、悲悯、以及对高让等人更深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恨意!他手中的剑势因这瞬间的分神,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破绽!
高手相争,刹那即永恒!
“魁”眼中凶光爆射!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无视肩头箭伤,身体如同鬼魅般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谢珩刺向咽喉的致命一剑,手中乌黑的弯刀划出一道极其刁钻诡异的弧线,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舍弃了自身防御,狠狠抹向谢珩毫无防备的腰腹!这一刀若是砍实,谢珩必将被腰斩!
“小心!”萧彻目眦欲裂,嘶声怒吼!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千钧一发!
一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猛地从密库入口方向撞了进来!正是拼死摆脱了通道缠斗、浑身浴血的影七!他用自己的身体,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狠狠地、毫无保留地撞在了“魁”挥刀的手臂上!
“噗嗤!”
乌黑的弯刀深深嵌入影七的胸膛!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呃啊……”影七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中却带着一丝解脱和完成任务般的坚定,身体软软倒下,死死抱住了“魁”持刀的手臂!
“影七!!!”萧彻的嘶吼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魁”的动作彻底变形!谢珩死里逃生,惊怒交加,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手中的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厉芒,带着滔天的恨意与悲愤,如同惊雷般,狠狠刺向因手臂被抱而身形凝滞的“魁”的心脏!
“嗤——!”
长剑透胸而过!
“魁”的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剑尖,眼中充满了不甘与一丝解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污血,身体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密库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外面越来越近的撞门声、厮杀声和萧彻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谢珩拄着滴血的长剑,剧烈喘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影七,又看向抱着母亲遗书、肩头血流如注、悲痛欲绝的萧彻,眼神复杂难明。
紫檀木匣在萧彻染血的怀中,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照亮了血染的真相,也照亮了通往最终审判的、布满荆棘的血色之路。铁证已得,但风暴……才刚刚开始席卷整个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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