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国子监雕花窗棂,在赫连憬的书案上洒下一片片菱形光斑。
她握着狼毫,对着空白的诗笺发怔,今日的课业是作一首七言绝句,可笔尖悬在纸上许久,迟迟落不下去。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海棠香袭来,一双温软的手猛地蒙住她的眼睛,耳畔响起带着笑意的恐吓:"大胆狂生!竟敢在此偷懒,看本姑娘不好好收拾你!"
赫连憬被逗得轻笑出声,笔尖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她反手握住那双手,感受着掌心细腻的触感,故意配合着惊呼:"小姐饶命!在下知错了!"
赵渺松开手,绕到桌前,月白色襦裙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她挑眉看着赫连憬,"刚刚明明看见你收拾书本要走,怎么又坐下来磨磨蹭蹭?不过一首诗而已,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赫连憬放下狼毫,无奈地叹了口气:"作诗本就非我所长。我自幼习的是骑射兵法,读的是《孙吴》,这诗词歌赋..."她目光温柔地看向赵渺,"比起殿下的才思,我自然是差远了,不若你帮帮我?"
赵渺被夸得眉眼弯弯,却又生出逗弄的心思,指尖轻点诗笺:"既然如此,那位洛医师的诗写的怎么样?"
赫连憬闻言挑眉,自然也知道她是玩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殿下怎么不问问那位平北郡主?比起洛医师,赵池对我的心思似乎更不纯粹,上次她在茶楼跟我说了好多话来着。"
这话让赵渺瞬间嘟起了嘴,佯装生气地瞪着赫连憬:"她跟你说什么了?"赫连憬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只觉得可爱极了:"说了一大堆,记不清楚了,说是我三年前在边境救过她,不过那种事我早忘了。"
赵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赵池对赫连憬总是另眼相看。她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生气。
这反常的反应让赫连憬有些意外:"你倒是沉得住气,怎么知道我不在意她?"
赵渺狡黠地笑了笑,故意卖起了关子。赫连憬见状,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你要是告诉我,我就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赵渺立刻来了兴致。只见赫连憬神秘一笑,掌心向上摊开,变戏法似的,一枚精美的玉簪赫然出现。
那玉簪质地通透,泛着温润的光泽,簪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上品。
"呀!"赵渺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满是惊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忽然想起上次在琉璃巷逛街时,自己说赫连憬给洛医师买簪子不舍得给自己花钱的事,脸颊不由得泛起红晕。
赫连憬只是笑笑,将玉簪轻轻放在她手中:"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
赵渺摩挲着玉簪,抬眼对上赫连憬含笑的目光,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眼睛:"因为我发现,你的眼神从来没在她身上停留过。"
赫连憬被逗得轻笑出声:"难道我看洛医师的眼神很特别?"
"也没有..."赵渺红着脸别开眼。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只是有些羡慕洛医师,总能光明正大地待在赫连憬身边。可这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见她不答,赫连憬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倒是说说,我的眼神,到底停在谁身上了?"赵渺被问得面红耳赤,见周围无人,索性伸手去捂赫连憬的嘴:"就不告诉你!"
两人笑闹间,国子监里弥漫着甜蜜的气息,连窗外的蝉鸣都似乎变得温柔起来。
再晚些时候,赫连憬回到住处,推开居所朱门时,檐角铜铃发出细碎声响。雪灵立在廊下,平日沉静的眉眼笼着层不安,手中攥着的信笺被夜风掀起边角,露出暗纹里一截若隐若现的雪狼图腾。
"殿下,方才信鸽自王庭而来。" 雪灵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太子殿下七日前已安排哥哥前来侍奉。"
赫连憬微微一怔,指尖捏着薄薄的信笺,仿佛摸到儿时训练场上的冷铁。
"信鸽飞六七日..." 她盯着宣纸上晕开的朱砂印,喉间泛起铁锈味,"雪羽......最快明日就能到。" 火焰在铜炉中跃动,将她骤然阴沉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
雪灵望着她,低声道:"兄长忠于太子殿下......" 话未说完,赫连憬已将信笺投入火中。跳动的火苗吞噬着墨迹,也吞没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那些被当作男孩教养的岁月,父亲刻意的疏离,还有雪羽永远不带温度的眼神,诸般种种,都让她难以忘却。
"陈医师今日派人传信。" 雪灵适时开口,打破凝滞的空气,"说有要事相商。"
"备马。" 赫连憬将信笺投入烛火,火苗瞬间吞没字迹,"我要见陈洛。"
悬壶居在夜色中泛着暖黄光晕。赫连憬翻身越墙而入时,正撞见陈洛披着月白中衣,发间水汽氤氲,皂荚香混着药草气息扑面而来。
"殿下难得赏光。" 陈洛倚着雕花屏风,看着总是一脸淡然神色的赫连憬,不由轻笑:"五公主究竟看上你哪点?这般不解风情的样子..."
"或许她就喜欢我这副模样。" 赫连憬难得轻笑,眼尾弯起的弧度惊得陈洛微微睁大眼。
她敛去笑意,目光扫过案上翻开的医书:"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陈洛敛起玩笑神色,取出一卷密档:"琉璃巷刺杀,是大皇子赵渐所为。" 见赫连憬神色未变,她挑眉:"你早有猜测?"
"若非燕国内部有人授意,那些杀手怎会精准掌握我的行踪?" 赫连憬指尖划过密档上的血手印,"不过是大宁某些人想借刀杀人罢了。"
"可不止姜高想你死。" 陈洛斟了两杯茶,琥珀色的茶汤映出她眼中冷意,"你那位小王叔,这些日子没少和千杀阁来往。"
赫连憬握杯的手骤然收紧,瓷杯发出细微的响。四叔赫连珣与自己年岁相差无几,觊觎皇位她早有预感,可买凶杀人的行径已触到她的逆鳞。
还未等她开口,陈洛已将另一份卷宗推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伤感:“还有五公主中蛊一事,也是赵渐的手笔。皇家亲情淡薄至此,着实令人唏嘘。”
赫连憬猛地起身,带翻了矮几上的一盏茶。
滚烫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听到陈洛话语中不加掩饰的伤感时,动作一顿。
抬眼望去,陈洛望着医案的眼神中,竟有几分悲悯与怅然。
赫连憬默不作声地重新斟了一盏茶。茶雾袅袅升起,她两指轻推,将茶杯送到陈洛面前:“恶亲戚谁家都有,何必挂怀。”
陈洛望着眼前的茶杯,神色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难得见你这般体贴。”
她接过茶杯,轻抿一口,“下蛊这事,怕是赵渐自作主张想嫁祸你。毕竟姜高那帮人,也该知道你有解药。”
"证据呢?" 赫连憬的声音像淬了冰。
陈洛摇摇头:"燕皇的暗卫抢先一步把人除掉了,还有另一拨人在查..."
"四公主。" 赫连憬抢答,想起赵沐对赵渺的关心,"她大概也是想替妹妹出口气,可惜晚了一步。"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子时三刻。
赫连憬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忽然觉得这燕国的夜,比大宁北境的寒冬更冷。雪羽的到来、四叔的算计、赵渐的狠绝,像无数丝线将她困成茧。
陈洛将一叠染血的卷宗推到赫连憬面前,蜡封处还留着干涸的暗红痕迹:"你让我查的和亲使团遇袭的事,有新发现。"
赫连憬指尖叩击着案几,目光落在陈洛推来的验尸卷宗上:"荣樾确实出现在现场?"
"诡异的是,现场不仅大宁的侍卫死于软剑封喉,连那些假扮燕军的杀手尸体上,也留有相似的剑伤痕迹。"
穿堂风卷起赫连憬的衣袖,她起身踱步到窗边,望着悬壶居外摇晃的灯笼:"拓跋柔曾说 ' 不止一拨人 ',如果荣樾不是凶手,他去现场做什么?"
陈洛没有回答,她只在能力范围内为赫连憬提供帮助,至于真相,往往需要抽丝剥茧。
赫连憬轻轻叹息一声,"看来有必要去拜访一下四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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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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