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风月 > 第3章 惊变

第3章 惊变

纪月笑时,眼睛弯成月牙,有一双梨涡,煞是好看,多么阴郁的心情,见之,烟消云散:“喔,不怕,阿妹嫁时,孟婆跟我,我为你养老。”

“往后日日吃我做的饭,你也少饮些酒,”纪风顿了顿,又道,“兴许不再头疼。”

纪月难得好脾气,摇头:“这顽疾怕是要跟我一辈子,你也不必挂念,好死不如赖活着。”

纪风没有反驳。

曾几何时,一家四口围在炉旁吃饭,父亲尚且强壮,一只手可以提起两个女儿,他用烧火棍在积雪上画出九片云彩,说辽人把最北方的云夺走,尽管天子将它抢了回来,可是那朵流浪过的云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样子,后来被分成十六块,无法揉合。

纪月童音稚嫩问:“云彩那般好看,难道不是越多越好?”

阿爹不答,饮了米酒的阿娘脸色格外红润,那夜她落泪了,阿爹用筷子沾酒给姐妹品,二人被辣得连吐口水,无人再关心飘走的云。

那时的阿姐还不是名动天下的美人。

此时,纪风有了梦回童年的错觉,她十分沉迷,不能抽离。

傍晚时分,玄青色的马车接走身着华服的纪月,纪风的梦也随之苏醒。

半个时辰后,又有马车停在门外,孟婆道:“风小姐,这回叫你。”

纪风诧异:“可是弄错了,徐娥还在房中。”

“不会有误,”孟婆摇头,她与阿姐都极讨厌徐娥,故意拔高嗓子给外人听,“却是与那人不相干。”

只听西屋的窗被重重合上。

……

在一间铺青瓦的大宅子里,纪风见到徐公,她轻轻呼了声:“义父”。

屋内很暗,唯徐公身旁的烛台怏怏地燃着,他穿着家常布衫,人显得很瘦,眼下两团乌青,这样看,与普通老人无异。

他抬头看她:“你们姐妹来了五年,我见你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一晃你已长成大姑娘。”

纪风不会奉承:“上回见,你没有白发。”

“是人总会老,”徐公笑,“花开凋零,生老病死,人无幸免。”

她垂下头,若有所思,不免想到母亲。

“你阿姐是将精明绘在脸上的女子,你愚钝得多,”他话锋一转,“我却情愿自己的孩子都像你。”

“我们唤你义父,我们都是你的孩子。”

徐公不置可否:“我想让你二人去平城。”

纪风下跪:“愿你慈悲,让阿姐留下,她在云城有朋友。”

“你是指付斯铭,那个守墓人?”他笑,“他的真心,不会比术儿更多。”

“公子也会去平城?”

徐公背靠交椅,面容隐入灯影,是默认。

纪风问道:“公子可是要娶阿姐?”

徐公干笑,不语。

若公子肯娶阿姐,阿姐便有了家,便不会饮酒,不会发脾气,只是不知,阿姐心中,徐术与付斯铭,孰轻孰重?

“可否等一等?”

“等?”他徐徐说,“第一次见她,感喟天下真有女人美得不可方物,如今她年过二十,今非昔比,三年五载一过,已不值得带去平城。”

徐公起身,一叹:“我已与你说得过多,退下。”

纪风太知道他的用意。

她记得这样一件事。

曾有个泸山男人想买阿姐,却不愿买大送小,执意丢下纪风,阿姐用发钗抵面威胁,男人才肯就范,不过待纪风奇差,阿姐唯恐夜长梦多,当夜偷了男人的钱,与小妹逃跑。

那时的认知不止是阿姐的美貌可改变一个男人的执念,亦有自己的存在可改变阿姐的决定,年幼的她还不知自己的存在也在改变着阿姐的人生,兀自得意。

徐公意在挟纪风以令纪月。

说与阿姐,阿姐不稀奇:“我早就得知。”

“徐公告诉的你?”阿姐但笑不语,笑容神秘。

那便是公子。

“你愿意?我们在云城安家数年。”

“又犯傻,”纪月说,“平成亦不会是最后一城。”

纪风察言观色,小心应付:“那…付斯铭呢?”

“每个戏子注定有许多情,”纪月说下去,“单拿出哪段来,都曾海誓山盟,堪称好戏。”

纪风似懂非懂,惭愧得心痛。

回想与付斯铭结识,那天扶桑国的两名乱臣渡洋投奔徐公,纪月、徐娥奉命作陪,纪风在家中突发恶疾,高烧不退,昏睡之际直呼脚痛。

孟婆见郎中无计可施,急急禀纪月,纪月遂离了宴,往小妹处赶,这时,纪风已不省人事,通身烧得似炭,这一来,徐公难免扫兴,撤去婢子郎中,叫姐妹自生自灭。

无奈,纪月只得背起小妹另寻出路,听闻山中有赤脚郎中,专治疑难,便入山。

那一年纪月不过十六岁,孩子救孩子,可想艰难,她深知军镇的山民坏,一路上躲躲闪闪,未到山腰,赶上大雨,难为凌晨起身精心化的桃花妆,被淋得如同鬼脸。

当下,叫她们遇见了付斯铭,不早不晚。

若将与他的相遇比作一场戏,那也是笑场的戏。

说来奇,经冰冷的雨水一淋,纪风恢复清醒,在阿姐耳边低呼:“赤脚郎中。”

付斯铭一呆,随即笑:“我虽赤脚,却不是郎中,不过你若有疾,我兴许能治。”

一则雨势滂沱,二则病急乱投医,虽仍有戒备,纪月却甘愿赌一把,三人来到付斯铭落脚处,纪风悄声安慰阿姐:“肯带我们来住处,可见不是坏人。”话音落入付斯铭耳中,他轻蔑一嗤,纪风面红。

当下,提起纪风左脚,以滚烫的刀柄一挑。

一切发生得太快,纪月反应过来,只见阿妹痛得大汗淋漓,脚底一个偌大的血洞,触目惊心,一时又气又怕,猩红的眸子瞪着男人,正欲发作,只听见纪风道:“好像不那么疼了。”

付斯铭径直来到纪风面前,张开手掌,纵然烛光熹微,能看清一只如鸡蛋大小的怪虫,五官清晰,其状可怖。

“害!”纪月后退一步,纪风亦脸色惨白。

“此物最初只有蚕豆大小,饮血膨胀,最爱一口护心血,不死不休,因此山民管它叫血牛。”

纪月语言顿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听懂,不死不休,指宿主并非恶虫,而小妹好似不懂,此时没那么怕了,竟伸出食指研究起四脚朝天的血牛,被她呵退。

这时上山的路满是徐公派来捉人的官兵,下山只得另寻出路,越走林子越密,穿过一个黑色的牌楼,入目是一排排墓碑。

十六州遗民视死为禁为忌,纪月恶向胆边生:“带我们来鬼魂居所作甚?你果然是那杀人越货的贼人。”

付斯铭眸光一沉,冷道:“以徐翀之狭隘,知纪大小姐今日与陌生男人共处一室,非但你我活不了,山民也要遭殃,若识相,就此径速速离开,不过…”,他话锋一转,悠悠然,“杀人越货也不是做不得。”

“阿姐”,纪风忙道,“他既救我一命,以一命相抵又如何?”

付斯铭脸上的寒霜消融,觑着纪月:“你小妹比你聪明。”

思来,那是付斯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表露出对徐公之不屑。

阿姐从未泄露马脚,可他猜出二人身份,可见心思深不可测。

夜深了,冷风透过窗子抽得纪风一个激灵,不知付斯铭得知阿姐即将北上平城,该做何为?

一夜之间,云州城好似人人都要搬家,大街上,急着卖货的,牵骡子牵牛的,抱孩子拆门匾的,乱哄哄闹嚷嚷。有人推着独轮车辛苦前行,途径颠簸,车上的木匣子全撒了,里面装着的竟是祖先牌位,纪风认出是福安堂的小二卢智,上前问:“老宅也尽搬吗?”

“与燕州一战,三十万大军尽埋在了雪山,消息传回来就晚了几月,”他口吻埋怨,“听说此时蓟瀛二州已不姓徐,此刻不走,怕是走不了。”

什么?连失二州?彼二州与云州一江之隔,难道说她们夜夜笙歌时,蓟州已在战火中?

卢智试探问:“听说此去平城,公子会带去云城精锐,可有假?”纪风说她不知,卢智道:“谁知是真不知还是天机不可泄露。”

纪风哪还听得进嘲弄,跑回家寻阿姐,屋子是空的,心中七上八下,搬离云城不过是军场上的逃亡,她实属后知后觉。她身子有些热,心却是冷静的,徐公为何不走?誓与云州共存亡?是有这样的人,但徐翀向来不是。

哪里也不见阿姐,舞坊,画楼,畅园,观音庙…小婢子神态慌张,拐进歧路,纪风心念微动紧随其后,那婢子脚下轻快,一晃却又不见,仿有遁地术,小园香径,旧时亭台,香帐中人影交织。

“阿姐!”看清帐内一幕,纪风才觉后悔,后退一步,双眸愈发清冷,额角细汗直冒,一颗心沉了又沉。

徐娥惊声道:“谁准你进来?出去!你这野丫头!”

公子一怔,没她慌乱,徐徐理着衣襟,掀开纱帐走出来,此刻冠没戴,长发披散,一双细目轻轻扫向纪风,带了寒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貂珰

橘涂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