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儿子!”
只见妈妈拨开人群,冲上前来,扑通跪下,声泪俱下道:“别杀我儿子!”
几乎同时,所有人都跪倒在地,纷纷恳求道:“他只是个孩子,求你放了他吧!”
乡亲们自视年纪已大,死便死了,可云白却刚满十八岁,怎能年纪轻轻就死了?哪怕送了全乡人的性命,也要保云白一命。于是,尽管乡亲们方才还拼死一搏,当下却大气不敢喘,跪地求饶。
这不禁叫那坏人大感惊讶,心道:“这人有什么特殊的么?”这才正眼向手中掐住的这人瞧去,不禁眉梢一扬,心道:“竟是个少年。”
方才她一路过来,所见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不料还藏着这样一个美少年,心道:“这孩子比桃夭大不了几岁,会不会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当下,她在打量云白,云白也在打量她。但见这坏人身着莲座金焰纹的大红衣袍,戴着面具。旁边还跟着四个女子。其中一个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白发少女。那少女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似在昏睡。其他三个女子掌上悬着红火。便是这火将房子烧毁,将乡民打伤,对此他既感愤怒,又感惊讶,惊讶竟有人能操控火焰。
这时,听那坏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白岂会告诉她?便是怒目圆睁,啐道:“你不配知道!”说完这话,喉咙猛地一紧,嘴边溢出鲜血,想来是这话激怒了那坏人,这才更用力地掐住了他脖子。
幸而旁边一女子在那坏人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那坏人眼中一亮,轻轻点头,五指便松了许多。
云白得以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气,却仍是狠狠盯着那坏人。
他这般宁死不屈,倒叫那坏人感到有趣,道:“少年,你若求我,我兴许会放了你。你要求我么?”
“不要求她!”
抢先回话的,不是云白,而是爹爹。
但见爹爹站在一众跪地的人中,脊背挺直,双目坚毅,铿锵道:“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向坏人低头?她杀了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她!”他之前还总是念叨云白是“孩子”,现在却是“男子汉大丈夫”。
众人听他这样说,登时惶恐,劝道:“你疯啦,别激怒那坏人!”
妈妈更是哭啼不止,拉爹爹下跪,对他又打又骂:“孩子还在她手里呢,你说什么混账话,快跪下,跪下!”
爹爹却站得挺直,看着云白,忽而轻柔一笑,哑声道:“云白,你今天刚满十八岁,是成为大人的第一天……爹想告诉你,一个大人……”说到这里,嘴巴动了动,似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了嘴——不言。
紧接着,爹爹爆喝一声,挺了手中的锄头,冲了过去,却无疑被一团红火打伤,身上登时着了火,紧接着被一女子踹飞出去,一头撞到墙上,鲜血四溅,登时毙命。
这一遭变故实在突然,云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惊得呆了,四肢百骸都僵住,渐渐的,才开始手脚发抖,牙齿战栗,一个字轻轻含在嘴边,“爹……”
好似一场荒唐的梦,叫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把他惊醒,听得妈妈哭嚎道:“孩子他爹!”抱着爹爹的尸体,望着漆黑的苍天,无助地喊叫道:“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眼见孩子在坏人手中,危在旦夕,自己的丈夫又惨遭横死,激动之下,眼前一阵白芒闪过,昏了过去。
云白眼见爹妈双双瘫倒在地,终于回过神来,成倍的悲痛涌上心头,只恨不得立刻奔到爹妈身边,奈何挣扎了许久,却仍被掐住脖子,吊在半空。
他这才又想起来,是坏人……是坏人害死了爹爹!
他双目猩红,猛地回头瞪向那坏人,与此同时,手腕一转,寒光闪处,手中铁锥已刺入坏人肩膀。
却听那坏人冷冷一笑,一手握住铁锥木柄,稍一用力,“咔嚓”一响,木柄断成两截,道:“臭小子,你爹没告诉你么?长大成人的第一步,便是忍气吞声。”肩膀上仍插着锥头,却也不管,手掌一展,旁边一女子便将一铃铛呈到她手中。
只见那铃铛上栓着红线,红线另一端拴着一根引魂针,针尖刺入那白发少女的头心。
虽不知有何用途,然而,乡民们一看那铃铛,却是心中一惊。
只因这几人从踏入村子开始,便挨家挨户,在每人的头上震响铃铛,铃声一响,铃铛之下的人便会惨叫连连,好似有股力量在撕扯自己的灵魂,直叫人痛不欲生。而当铃铛停下时,人已一命呜呼。因而那铃铛,显然是夺命铃铛。
乡民们见那坏人已握着铃铛,置于云白头顶之上,猛地一晃,果不其然,云白顿时“啊!”的一声惨叫,扭曲挣扎起来,显是正遭遇夺命极刑之苦,既如此,跪地求饶还有何用?纷纷站起,抄了农具,又冲上前去。
几个女子见乡民们怒气冲冲,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竟生出几分怯意,道:“族长,咱们该怎么办?”她们口中的“族长”,便是掐住云白的坏人。
只听族长道:“走!”
几个女子迟疑道:“走?可咱们好不容易来到这,还没找到人,便就这样走么?”
族长看着快要痛晕过去的云白,哼哼一笑,道:“已经找到了!”说罢,提足后跃,如风奔出,很快便将乡民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半个月后,云白再次醒来,双眼茫然,呆呆望着虚空,满脑袋都是梦到大火纷飞中,爹爹死了,乡民伤亡惨重,自己被一个坏人抓走了……等等诸如此类的惨状,只觉这梦太过可怕,即便是醒了,心中仍是酸痛不已,胆战心惊,久久未回过神来。
直到“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人走了进来。
他还以为是爹妈进来了,循声望去,却在看到来人的刹那,心中骤然一紧,只见来人是一女子,脸戴面具,与那晚掐他脖子的女子装扮一样!
他顿时冻在了床上,双眼渐渐爬满红血丝,直勾勾盯着那女子走到床边,望了他一眼,淡道:“终于醒了。”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细酌慢饮。
云白的心越跳越快,想到什么,放眼望去,只见这卧房里布置精巧,全然不似他家中卧室那般简朴。电光火石间,那晚的惨状再度冲入脑海,渐渐的,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那不是梦……是,是真的……”心中一酸,登时泪水夺出眼眶。
却听那女子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一醒来就哭哭啼啼的,成个什么样子。”
云白心道:“这坏人说得对,我不哭!”咬一咬牙,把眼泪倒逼回去,恨怒交加之下,一把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去掐死那女人,却不料全身气血巨亏,双腿无力,扑通一声,栽倒在床前。
那女子冷冷一笑,讽道:“凭你,也想杀了我么?”
云白羞愤交加,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亲人!”
那女子要利用云白,今后更要长久相处,便也不瞒他,如实道:“我是湿婆女族族长,此番杀你乡亲,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是为了救一个人。我有一爱徒,名叫桃夭。她生了一种怪病,没了三魂,若是不救,便是必死无疑。至于那救命之法,一个神秘高人告诉我,桃夭失去的‘魂’,可以用他人的‘魂’来弥补,而救她之人,便在那片避世大陆上,也就是你的家乡。”
“不过具体能救桃夭之人是谁,却也不得为之,需要用那引魂铃铛试一试。只要那铃铛一震,人的三魂便会被吸出来,顺着那魂牵红线,被引魂针引到桃夭体内,方能救桃夭。我试了很多人,但都不管用,直到碰见你。我用那铃铛引你三魂的时候,桃夭有了反应。总之,你的‘魂’,现已被桃夭用了。”这番话属实自私、残忍,她却说得轻描淡写。
云白头一回听说这种奇事,不禁怔愣,道:“这么说,我的魂……已经没了?”
湿婆女直言道:“是。”
云白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分明还有温度,并非尸体一具,惊奇道:“那我怎么还能活?”
湿婆女道:“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说到这里,一贯淡定的语气中终于添了几分愤怒,道:“你虽然没了‘魂’,但还有‘魄’,也还是能活的,只不过……哼,却是与桃夭同生共死。”若非如此,她早已把云白杀死。
云白:“这是什么理?”
湿婆女:“我也不知,只是高人告诉我,今后你的魂被桃夭用了,但你与桃夭同生共死,而且……”说到这里,双目如冰箭,射向云白,没好气道:“而且,每当你遇到危险,桃夭便会自动化身为一把刀,护你周全。”
云白冷笑一声,骂道:“活该。罪有应得……”
湿婆女厉声道:“你说什么!”
云白丝毫不怕她,痛快道:“她既然与我同生共死,我便拉她一起死!你救了也白救!”
湿婆女一拍桌子,“喀拉”一响,桌子裂成两半,人影一闪,已来到云白面前,一把掐住他脖子,道:“你敢?!”方才云白那话正说到了她软肋上,以至于叫她心虚之下,大动肝火。
云白咬牙道:“我有什么不敢!”
湿婆女目光逼仄,盯了他一会,半晌,忽而哼哼一笑,幽幽道:“你以为我没有后招么?你不怕死,难道还不怕你的乡亲们死么?”
见云白全身猛地绷紧,湿婆女便知自己找对了把柄,登时心宽,放开了他,不紧不慢道:“你与桃夭既然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便是分不开了。桃夭必须在我眼皮底下我才放心,所以,你也得留在我的眼皮底下。我要你今后保护桃夭,当然,也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让桃夭受到伤害,否则……”
说着,她居高临下,一把抓起云白的头发,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的乡亲们,一个都别想活。”
这句话无疑是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云白心口,叫他一个不字也说不出,便是不言。
湿婆女自是满意,揶揄道:“不错,是个大人了,学会忍气吞声了。”又道:“我族都是女子,从不收男子,我看你长得眉清目秀,倒有几分女相,化个妆,穿个裙子,打扮一下,应与女子无甚差别。还得夹起你的嗓子,像个女人一样说话。今后,你便以女子身份,化名为‘李秾’,留在我族,保护桃夭。记住,别露陷,要听话,不准对桃夭透露半点风声,否则,你的乡亲性命不保。”
云白身在曹营,不得不降,不过,却也不是完全任人拿捏,道:“我要见我的亲人。不然你别想我配合你。”
在这一点上,湿婆女倒不为难他,所谓恩威并济才是长久之道,于是道:“只要你把我交代你的做好了,每年你生辰那天,我会让你跟你的乡亲们见一次面。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要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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