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微宫里封贵妃半躺在卧榻上闭目养神,
“太子妃那里怎样了?”
“听女官和嬷嬷说,太子妃天资聪颖,领悟力极高。
只是她容易走神,且。。”
朝月正说着声音突然变小了。
“且什么?”
封贵妃随即睁开双眼。
朝月忙低头,
“且每日起的都比较晚。”
闻言贵妃脸上露出笑意,
“吩咐尚食局,让他们给太子妃的饮食上多费点心思。
还有太子,他每日早出晚归很是辛苦。”
此刻东宫的子嗣问题是她最最关心的事情了。
宫殿里一身红衣的太子站在案前,身后分别立着两人,绍寒酥及转运使曾响。
“近来樊府可有动静?”
他回头目光清冷。
“未有,樊钟自身体不适告假后再未出府。”
绍寒酥低声道。
“宋沧源当初能和嵚东联系定是樊钟牵的线,所以务必盯紧,以免生出事端。”
宋尘宇说着利落的朝座椅走去。
“淮河漕运的事进展如何?”
他的黑眸里比往日多了些威严。
曾响忙躬身,
“一切顺利,不出五日应可完成。”
扶摇抬头立在东宫廊下,看着细雨如丝般斜斜扫过琉璃瓦,溅出了星星点点的水痕。
她身上的衣服仿佛也沾了潮气,贴在腰间,连呼吸都闷得慌。
这是他们住进东宫的第二个月,原以为成了亲也可以较为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现在每日都被困在这红墙里学习《礼记》等。
“太子妃,这是贵妃娘娘吩咐尚食局煮的真君粥。
说您近来学习辛苦,特意做来补补。”
许嬷嬷端着碗走了进来。
扶摇自入住东宫后,身边除了青柠和几名宫女外,封贵妃还特意给她配了两个熟悉宫中事务的嬷嬷伺候着。
扶摇不禁撇撇嘴,自己自小就喜好武艺,且自在惯了。
现在除了学这些,还得遵守各种繁文礼节,哪受得了这般约束。
她无奈的抬头,
“有劳娘娘了。”
东宫学馆外,几只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蒲团上的扶摇边听女官讲书边悄悄抚摸着放在袖间的那把匕首,那是她如今唯一的念想。
“太子妃。”
女官表情严肃,
“您在做什么?”
扶摇抬头望了眼她那锐利的目光,
“我只是在想,这么多的规矩、女戒,真的是我们需要的么?
如此的框界女子思想,到底为何?”
这一问,女官先是沉默,后慢慢开口,
“这些也是历朝历代一直存在的东西,还望太子妃认真习得。
我想,殿下当初心仪您,也是觉得您聪颖体贴,知审时度势。”
扶摇心中忍不住一顿牢骚,以前的自己可以骑马舞剑,往来商铺,如今却只能笑不露齿、行不摆裙。
更气人的是,想见自家郎君也就是如今的太子一面都难。
整日里不是在处理宫中事务就是泡在东宫书房,好好说句话都难。
每日见他都是迷迷糊糊间在床上瞥了眼人影,不知道是刚回来还是要起身。
她也心疼他,只是这样的光景自己着实不怎么欢喜。
思及此,她便开口,
“我去后苑转转。”
这里虽不是很大,却有片竹林,是扶摇每日可以偷偷放松之地。
她会悄悄在此练习武艺,只是这几日她总觉身子乏困,舞起剑来也是有气无力,她以为是太疏于练习导致的。
“在想我么?”
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
扶摇回头些许意外,
“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宋尘宇伸手将她脸颊上一缕被风吹跑的头发挽向耳后,眼眸里都是爱恋,
“想你了,所以回来了。”
扶摇低头,脸颊微红。
见她如此,宋尘宇忍不住笑着。
两人成亲也快一年了,她还总是会时不时害羞。
“每日学习这些,很累吧。”
他将人拥进怀中,低头高挺的鼻子蹭了蹭她暖暖的额头。
“谁说不是呢。”
被搂着的扶摇顿觉心中一阵委屈。
话音刚落,她被搂的更紧了。
他知道,她虽未在自己面前抱怨过什么,可也能想到她的不自在。
他的扶摇是如此热爱自由,可现如今在这里无异于笼中之鸟。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带她远走高飞。
所以当他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一来震惊不已,二来就是担忧扶摇的处境。
当初无论是佟大娘子还是西撒公主,都希望扶摇可以远离朝堂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可现如今却因自己让她卷入了这漩涡中心。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疼了起来。
他现在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她最多的安慰。
他并不想她学习宫中太多的繁文缛节,他就喜欢她最初坦率、自由的模样。
“待明日我再早些回来,带你出宫去散散心。”
宋尘宇耳边细语。
“真的么?”
刚还在怀中抱着的人儿立马推开他的手臂兴奋道。
他重重的点头。
扶摇抬头亮晶晶的眸光盯着他,忽地她踮起脚尖在他脖间一吻。
宋尘宇未想到她会如此,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心中自是一阵翻滚。
他低头情不自禁含上了她的唇。
呕。。
刚碰上他就被扶摇一把推开了,她忽地胃中一阵干呕。
“怎么了?”
宋尘宇忙一只手扶着她的身子,另一只手上下顺着她的后背。
扶摇低头右手轻抵着胸口处想着,这几日总觉身子困乏,现在又干呕。
难不成。。
见她不知声,宋尘宇拧眉,
“让御医来瞧瞧。”
随即将她抱起朝寝宫走去。
“恭喜殿下。”
刚诊断完毕的瞿太医拱手,
“太子妃这是有喜了。”
闻言宋尘宇喜出望外,他慌忙来到床前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扶摇,我们有孩子了。”
扶摇点头脸上充满甜蜜,
“我们有孩子了。”
宋尘宇心中升起股浓浓愧意,入宫以来他一直忙于政务,确实忽略了扶摇。
漕运、边报、两浙路遭了虫灾等等事宜,忙的他不可开交。
太子妃有喜的事很快传满宫中,封贵妃时不时过来看看,嘘寒问暖,就怕哪里出了问题。
就连体弱的官家听说后,仿似身体也健朗了不少。
锦如公主,凌大娘子也是隔三差五的进宫陪她聊天解闷。
且自那日后,宋尘宇虽仍忙碌,每日卯时必来寝宫陪扶摇待一会。
他会带一些蜜饯栗糕,或是裕安城里新出的点茶,看她小口吃着,絮絮说着朝堂上的琐事。
扶摇摸着微凸的肚子,忽然问,
“殿下,不知孩子生下来,像我还是像你?”
宋尘宇低头看她,目光柔得能滴出水,“像你便好,会舞刀,会说趣话。
若像我,我便亲自教他骑马射箭。”
他顿了顿,
“不过不管像谁,都是我的太子妃生的,自然金贵。”
扶摇被逗笑了。
她原以为这深宫会磨平她的棱角,却不想肚子里的小生命,倒成了最温柔的羁绊。
那日她在窗前晒暖,忽觉胎动,像有条小鱼在肚里游。
宋尘宇恰好进来,慌忙跪坐在她身侧,隔着肚皮轻声道,
“宝宝,我是阿爹。”
扶摇望着他发红的耳尖,忽然觉得,这东宫的红墙也不那么讨厌了。
至少在这里,有个人会陪她等孩子长大,等他骑最快的马,看最壮的潮。
裕安的冬天,潮湿阴冷。
宋尘宇终于得了半日闲,他抱着扶摇在御花园散步。
她穿着宽大的孕妇装,手里攥着糕点,这才几个月她已胖了不少。
“等开春,带你去净慈寺转转。”
宋尘宇指着远处,
“听说那里的桂花开得早。”
扶摇咬了口点心,甜得眯眼,
“我要骑你的马。”
“好。”宋尘宇低头吻她额角,
“我让人备最温驯的玉顶赤,保准不颠着你和孩子。”
东宫里女官刚离开,就通报说绍寒酥来了。
扶摇很是开心,自从去了东宫,再想见以前的人着实不易。
“邵大哥。”
正坐着看书的她扔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太子妃。”
一旁的许嬷嬷抬眼望着她。
见状扶摇刚喜笑颜开的面容逐渐淡了些,
“绍少卿。”
“下官见过太子妃。”
绍寒酥缓步而来礼貌开口,
“这是纤凝姑娘托我带给您的。”
青柠忙接过他手中的食盒。
“麻烦绍少卿了。”
扶摇点头。
今日绍寒酥因有事来东宫与太子商议,纤凝特意让他带与扶摇。
绍寒酥送完东西也不便久留,两人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青柠打开他带来的食盒,原来是扶摇小时候最爱吃的阿娘做的黄元米果。
纤凝知她孕期嘴馋,特意做了些。
那一刻,扶摇湿了眼眶。
用完午膳,扶摇便让青柠带上食盒与她一道去了霏微宫。
“扶摇拜见娘娘。”
她进门行礼。
坐着的封贵妃看了眼她大着的肚子指指右侧的座椅,
“快来坐坐,别累着了。”
坐稳后扶摇让青柠将食盒打开,
“这是我们苷州有名的小吃,纤凝姐姐让人带入宫里,所以想着给娘娘尝尝。”
贵妃白静的脸上挂上了笑颜,
“难为你总记挂着我。”
“这是应该的。”
扶摇浅笑。
贵妃低头看了眼她的肚子,
“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娘娘尽管说。”
扶摇开口。
贵妃抿嘴,
“你这肚子也五六个月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自己。”
她停顿片刻,
“尘宇现如今每日代理监国,事务繁忙。
我知你倆感情很好,可他身边也需要一个体己之人。
所以,想着物色一个合适人选送与东宫。
我也知道尘宇他不愿委屈你,那人只需伺候他日常起居,绝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还请你体谅一个做阿娘的心情。”
扶摇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那握着手帕的手轻轻用着力。
见她沉默着,贵妃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就如同我当初一样。
可尘宇他不是普通人,他可是未来的君主。
即使他不坐拥三宫六院,那为了皇家子嗣以及宫廷中的各方需求,势必也不会只娶一位娘子。
所以我想,你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她的话如同石子般在扶摇心中掀起一片涟漪。
半晌她缓慢张口,
“全凭娘娘做主。”
出了霏微宫,扶摇心不在焉的走着。
其实自入住东宫后,她也不是没想过这样的情况。
只是她天真的以为,也许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她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揪着一般,她觉得爱是自私的,如果真的爱,她相信任何人也不愿与别人共同分享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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