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夜市如昼，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馆香气四溢，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长街中央杂耍艺人熟练地喷着火，周围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无不在显示着京城的繁华。
赫绯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口，目光紧紧地锁在两旁璀璨的灯火，眼神中透露着无尽的好奇与新奇之色。
“原来这就是北凌国的都城吗，确实别有一番风味，难怪阿姊一直念念不忘。”
女子身着赤霞窄袖长裙，数十条细辫垂在肩颈，额间一颗血色珊瑚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腰间则悬挂着银色短刃，鞘上镶嵌着数颗颜色大小不一的亮色宝石。
她身旁的男子闻言无奈道：“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跟她打赌的原因？非要来看看这北凌国？”
“一直待在兰曼有什么意思，人就应该多出来走走，该说不说，北凌确实比兰曼有意思。”说着，她伸手取下一串糖葫芦，“这红彤彤的，一串一串的真好看，这叫什么？”
“糖葫芦，口味酸甜，是你会喜欢的。”赫骁付了钱，也给自己拿了一串。
赫绯顿时来了兴趣，一口咬下一整个后面带惊喜含糊不清道：“确实不错。要不我们问问是怎么做的，回去也支个摊子卖！”
对她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赫骁已经见怪不怪了，连忙转移话题：“赶紧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一并买了回去。”
“啧，慢慢逛呗，我又不像你，我这是第一次来，怎么着也得好好感受下北凌的风土人情，再说了，回去又得听那老头儿的念叨，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赫绯不满道。
“长老念的没错，正是因为你是第一次来，所以才要好好跟你说说需要注意的地方。”赫骁转头看向她，一脸正色，“你别忘了我们此行也是有任务的，切勿惹是生非。”
“明白明白，三哥你何时变得这么啰嗦了。”
话毕，她连忙走上前一步与赫骁拉开距离，却不想迎面突然快步来了一个人正巧撞上了她，那人衣衫褴褛行色匆匆，只说了句抱歉就消失在人群中。
她手疾眼快地将快要触地的糖葫芦捞回手里，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神色不悦地说了句：“赶着娶媳妇儿啊。”
转头时就见人群里出现了好几个人，他们四处张望着，似在寻找什么人，见状赫骁连忙来到她身边，生怕她插手，“北凌国的都城势力盘根错节，别多管闲事。”
赫绯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道：“你现在和那些老头子有的一拼，再过几年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你放心，我有眼力见。”
“大哥不在身边，我要好好看着你才是。”
说到这儿，赫绯眼睛一转，凑近他问道：“你说，大哥会和北凌国的国主说什么？”
“无非就是问候来问候去。”赫骁看了她一眼，目露揶揄，“不过说不定还会把你许配给某个王爷。”
女子眼尾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似是噙着一抹讥笑，带着近乎傲慢的弧度：“是嘛，那我倒要看看这北凌的男儿与我们兰曼有何不同，是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风一吹就能倒的小白花。”
赫骁无奈地笑了笑，只一味地跟在她身后付钱。
街道的另一边章黛和楚翎停在贩卖玉饰的摊子前，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惊，连忙回过头寻找，却只看得见一个背影。
“怎么了？”见她不对劲，楚翎问道。
“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章黛回头，虽是这么说，面上却满是忧虑。
“是看见仇家了？”
“没有。”她摇摇头，“刚刚那个背影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但是他却衣衫褴褛，按道理他不会是这个样子的。”片刻后她抬起头，若无其事地朝楚翎笑笑，“无碍，或许真的是我看错了，我们买完东西就回去吧。”
楚翎静默了一瞬，随即点点头。
……
日头渐高，林中兽鸣愈发尖锐，金吾卫的甲胄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起耀眼的光芒。兵部侍郎执旗一挥，原本靠拢的军队忽然向两边分散开来，将周围几十里的山林围得水泄不通。
随着一声声号角吹响，数百猎物自笼中飞奔而出，官员皆着骑服携家眷分列两旁，不久之后皇帝的銮驾于万众瞩目之中缓缓出现，其后三架辇车鱼贯而入。
“北凌国主之后身着华服的女人便是皇后，再往下身着紫衣的是楚妃，是贤王的母妃，她的后面是端妃，也是瑶月公主的母妃，别记错了。”赫骁低声与赫绯解释道。
“知道了知道了！”
二人身前一男子向后看了一眼，沉声警示：“这是你们可以随意说话的地方？”
闻言二人不约而同低下头，怯声道：“错了，大哥。”
皇帝高居行帐正席后大手一挥，众人纷纷落座。
与此同时，宫女鱼贯而入，各色菜肴被摆在了众人面前。
“今日乃是秋狝大典，既彰我北凌之威，亦显天地人和。此番更有兰曼使臣远道而来，朕心甚慰。”
赫辰向旁边递了个眼神，随后领着兰曼的长老沙泰和赫绯二人抚胸躬身行礼：“承蒙北凌国主盛情。愿北凌国主如大漠红日，永耀山河，愿北凌与兰曼情谊似丝绸绵长，如美酒醇厚！”
皇帝闻言大笑道：“好好好，赫辰王子说的在理！听闻赫夙公主没来，倒是来了位朕未曾见过的，想必就是赫骁王子身旁那位吧。”
听他这么说，赫绯绕过赫辰等人来到中央，行为举止大气，看不出一丝一毫怯场：“赫绯见过北凌国主，恭祝国主光华永驻，福泽绵长！”
“赫绯公主这是第一次来我北凌，可曾出去走走？”
“去了，北凌确实与兰曼不同，怪不得我赫夙阿姊念念不忘。”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我北凌随时欢迎你们前来。”
话毕，赫绯嘴角一扬，见她这样子，赫骁心头顿时一跳，还未阻止就听她道：“兰曼子民三岁骑马，五岁射雕，十岁便能只身入狼穴取其首，我在兰曼常听阿姊说北凌是如何如何好，如何礼乐昌盛，今日见这盛况确有一番新意。”
“只是我与阿姊不同，我看不上这些，我更在乎实力至上，就是不知国主可否了却我这一心愿，让北凌最擅箭术之人与我比试一番，一较高下？”
话毕，周围人纷纷低头议论，赫骁见状心中有些着急，恐皇帝会错了意，连忙看向一旁的赫辰，却不料对方神情自若，还有闲心喝茶。
“兰曼人就是这么无理的吗，一上来就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顾柔婧闻言气不过，当即怼了上去。
赫绯不怒反笑，眉梢微挑：“这位就是北凌国公主吧。兰曼该说的话也说了，该问候的也问候了，如今只不过是提一个比试一番的要求罢了，怎么就无理了？”
“哼，客随主便的道理你不懂吗，还是说你们在兰曼无理惯了，跑到我们北凌来撒野！”
“公主真会开玩笑。围猎比的就是箭术马术，没有这两样在前你拿什么比，靠你的两条腿吗，还是靠你的眼睛，还是说公主打从心里认为北凌的箭术比不上我们兰曼，从而拒绝比试，好保全自家颜面？”
“你！岂有此理……”
“一句话，比还是不比，不比就换一个人！”
顾柔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你别太嚣张，要不是本宫手腕伤了，定叫你颜面扫地！”
赫绯嗤笑道：“为何手腕会伤，你是北凌的公主，该不会还要做一些危险的事吧，还是说北凌的防护不到位？”
话毕，左手边忽地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刚好见程煜南脚边掉了一只酒杯。
“抱歉，打扰到各位雅兴了。”他漫不经心道：“前些日子皇后寿宴，兰曼也上贡了寿礼，这件事赫绯公主不会不知道吧，看来作为公主你对兰曼也没多上心，不管公主的手腕是因为寿礼一事还是因为什么受伤，她都不会应战，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里。”
“而兰曼不过一个附属小国，能来参加北凌的秋狝已是圣上开恩，赫绯公主此举已是僭越，还如此行事，意欲何为，想挑起两国纷争吗？”
话一出，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赫辰闻言立刻道：“世子多虑，赫绯并无恶意——”
话音未落就被程煜南打断，“赫绯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入乡随俗，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也要有数，兰曼虽不及我北凌，但基本的礼数肯定也是有的，别叫别国看了笑话，说兰曼毫无礼仪可言。”
“赫辰王子作为年长者更应做好表率，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赫绯公主再年少，你总该不小吧，她说了这么多你竟充耳不闻，难道是你指使不成。”
赫辰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极为复杂，“赫绯确实有失礼数，对此我会多加教导，可世子如此咄咄逼人，恶意揣度，实在有失风度。”
程煜南一脸不以为意，“风度？你去北凌国到处打听打听，本世子何时有过风度。”
“你？！”
“你什么你，你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本世子是何作风你不是不清楚，你既放纵她为所欲为就不要怪本世子不给兰曼颜面。”
“她不过一个女子，世子又何需如此针对！”
“本世子针对的是你，不是她。你怕不是年纪大了脑袋转不过来。”
赫辰眼前一黑，脚下险些站不稳。
一旁乔灵珊嘴角一瘪，低声与林青琬议论道：“兰曼的人好生无理！”
林青琬轻叹了口气，起身扬声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兰曼草地辽阔，多擅骑射，北凌山川相缭，物资丰饶，虽不常骑射，但君子六艺众所皆知皆擅，上到六旬老者，下到三岁孩童，寻常作乐更不会少。”
说话间，她接过侍从拿来的弓箭拉满对准天上的飞鸟，破空声响起，箭矢贯穿飞鸟的胸腔直直落地。
见状乔灵珊立马鼓掌喝彩，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赫绯眉头轻蹙，对她话里的暗讽甚为不满，从身后的箭篓拿出三支箭架在弓箭上齐发，三只飞鸟于刹那间坠落。
“既如此，好叫我领教领教！”
“林青琬，请赫绯公主赐教。”
女子的话平静的毫无波澜，却在所有人心里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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