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南这夜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被子很沉身边很热,徐知远一早就没在了,身边空空荡荡。
收拾干净下楼,发现徐知远在打水帮奶奶浇花,时间还算早,徐爷爷在调三轮车,准备载两个孙子去赶集。
见今南下楼,徐奶奶赶紧去帮他打了一碗白粥,佐粥还有两个包子几碟小菜,都是好东西。
今南慢慢吃,没多会儿,忙完了的徐知远走进来洗洗手,坐在他对面。
脸上还挂着笑,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今南昨晚惹着他了,虽然不知道哪儿惹的,但他睡那会感觉徐知远很不高兴。这会儿摸不清徐知远的意思,他往徐知远碗里夹了一点小菜,被徐知远打开筷子。
今南:……
好吧,还在生气。
吃完一起赶集,徐知远跟今南坐在后面,一路陪爷爷聊天,他俩没搭上话,居然没让老人家看出什么端倪。
到了地方,今南提着篮子下车,徐知远跟在后头。徐爷爷本来还怕两个城里娃不懂得杀价,哪知今南袖子一挽,架势居然不输徐知远奶奶年轻的时候。
今南把才买的河虾和蛏子往徐知远手里一塞,继续下一家,连徐爷爷也插不上话。
“小南对菜价很熟啊。”徐爷爷说,“那么大家业还要自己买菜做饭,你们亏待他吃喝了?”
徐知远挂着笑:“没有,是他独立。”
除非今南自己说起,徐知远在外是不会透露今南身世的。在丽都圈子里不算太大的秘密,但这里是杭省,让今南做个从小娇养大的金贵少爷又何妨?
徐爷爷对今南这个小少爷又多了几分喜欢。
脾气好,人乖嘴甜,生得干净清水,还懂生活。
不说别的,单看那张眉眼弯弯的笑脸,都能让人心情好上几分。
今南不知道背后人在嘀咕他什么,只管买菜,买徐知远爱吃的,买他昨天在桌上观察到的,偶尔问一问亲爷孙俩的意见,钱他一概付完,还买了四只三头鲍,说是给老人家补身体。
徐知远跟在后面,买了半扇猪。
徐爷爷急得打他:“哪里吃的完哦!你们两个待几天就走了,这么大个猪我和你奶奶没牙齿的,吃到明年去!”
“吃不完我们带走。”徐知远说,“乡下土猪,城里很难买的。”
徐爷爷不吭声了,瞧一眼走在前面挑菜的今南。
可怜娃,一看就没吃过啥好菜,见啥眼睛都亮亮的。
回程时一车兜几乎装满了,小三轮在田垄土路上晃晃荡荡回家,今南远远瞧见几个小孩儿围着自己的车玩,一个成年人站在车边抽烟,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三轮开近,今南还没瞧清是谁,徐爷爷先停下车,徐知远跳下车,周围孩子一下作鸟兽散。
抽烟的是个约莫三十岁的年轻人,和徐知远长得有几分像。不知怎么,今南感觉身边的气氛冷了下来。
徐爷爷进屋招呼奶奶搬菜,今南跟着帮忙,听了几耳朵两人聊天。
“今年回来这么早啊,我还想接爷爷奶奶去城里住一段。”
“你也早。才放假?”
“是啊,不比你们……。……事有着落了吗?……好不容易今立诚……,你别当啥事没发生。”
“谢谢,我不感兴趣。”
“徐知远!”男人怒了,“伯父伯母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你这样对得起谁?”
声音大了点,今南想出去看,被徐爷爷拉住手。
“小南啊,咱们进去。”徐爷爷拍拍今南后背,“那是知远表哥,让他们俩聊聊。”
“知远还有其他亲戚?”今南讶异。
他一直以为徐知远只剩下爷爷奶奶了,才会沦落到被今立诚这个毫不沾亲带故的人收养。
院里老树飘零,南方叶子不落,但满树枯黄,瞧着像是萧瑟的秋天。
“他还有几个叔伯。”徐爷爷叹了声气,“当年知远很会读书,但是上学,那个什么奥数补习班,很贵。他爸爸妈妈不在之后,赔偿金和家里房产证让叔伯拿着,说是代为保管。”
“唉,是我教儿子没教好,欺负到小辈头上。”
“所以知远是因为没钱才……”今南睁大了眼。
“也是没办法。他求到立诚那里去,让立诚供他读书。当时知远还去找律师,拟了一个叫什么……对赌协议,说是读书出来了就把钱还给立诚。
“当时你爸怎么都不肯签,僵了好几天。后来立诚领着他来办领养手续,知远给他爸爸妈妈磕了头,跟叔伯家都没有来往了。”
今南想起那个风流成性,对着他能吹个口哨说“南南,叫Daddy”的男人,一时陷入沉默。
不对,徐知远和叔伯有矛盾,跟他表哥岂不也……
今南反应过来就要往外走,徐爷爷拉了他一把没拉住。今南小牛犊似的冲到门口,也不管两人在说什么,拱到两人中间,两手一伸,把徐知远拦在身后。
徐知远低下头,一声不吭,倒是那个表哥眯起眼睛,许是让烟熏着了。
“你是……今立诚儿子?”
今南不理他,推着徐知远就要走,被那人一下扯住袖子:“别急着走嘛,我有一个大秘密,你想不想听?”
他还没说,今南先一步捂住自己的耳朵。
“抱歉,我是聋子。”
徐知远本还有点儿不悦,见他这幅模样,终于笑出了声。
“没别的事了吧,徐兴文?”徐知远双手插兜,低眼睨他,“我们要开饭了,慢走不送。”
“徐知远!你给我等着!”
今南已经把徐知远拉走了。
今天他们俩一直没说话,又回到冰点似的,这么一出闹下来,今南心思暂且不说,徐知远是先笑了。
午饭吃完,徐知远领着今南下地体验农活。今南丝毫不忸怩,活干得比徐知远漂亮多了。也只有这种时候,徐知远才会清晰体会到,今南那对他来说空白的十五年,究竟意味着什么。
徐知远出现的时候正好,再晚一点,今南都救不回来了。
一下午忙完,今南还在田边的小水潭里摸了几颗螺蛳。挽着裤脚回来时,两人都看见了今南那辆黑色磨砂Urus上长长的划痕。
徐知远心道不妙,这车是今南的宝贝,离开云庭时他都只开走了这一辆车。
今南却不恼,进屋洗干净手脚出来,翻了会行车记录仪,跟徐知远说:“嘿嘿,他完蛋了。”
作案人行事隐蔽,有意挑选行车记录仪死角,乡下地方又没有监控,本该得手的。但架不住今南玩阴的,他在车上装了六个摄像头。
看着画面里清晰的徐兴文的脸,徐知远挑眉。
“他怎么想的,划兰博基尼?”今南恶魔低语,“他家里很有钱吗?”
徐知远摇头:“一般,中等家庭。”
“那他们当初,吞掉你多少钱?”
今南望着他,眉眼满是狡黠的笑。这幅迫不及待算计人的模样瞧得徐知远心痒痒,可他没忘今南昨晚的所作所为。
今南一直很聪明,怎么到了该聪明的地方木成那样?
徐知远纳闷,没注意到今南话里的深意。
今南又问了一遍:“徐知远,他们吞了你多少赔偿款?我要他们一个子不少,全都吐出来。”
徐知远瞧着他,一直看了很久。
“你都知道了?”
“爷爷告诉我的。”今南说,“这次不是我偷听。”
徐知远不在意,摸了摸今南脑袋:“可能有点难,没划透漆,赔六位数顶天了。”
言外之意,他们欠徐知远的,远不止六位数。
今南气得咬牙。他是穷过的人,他太知道对一个学生仔来说,钱能意味着什么。
更健康的身体,更好的前途,更开阔的眼界,乃至全部。
他们哪是霸占徐知远的钱,他们分明要害徐知远一辈子。
“下次你见了他就跑,知道不?”今南捏住徐知远下巴,“我回去就给他们穿小鞋,欺负我哥,看我整不死他。”
“我跑什么。”徐知远抬眼,“他们现在又不敢欺负我。”
“那我不管。”今南耍横,“你再跟他聊两句,我别的车都被刮完了怎么办?他连兰博基尼都敢刮,可怕得很!”
徐知远只能笑着答应:“好。”
“不够诚意。”
“见他我就跑,行了吧?”
两人就这么合好了,或者说是徐知远单方面算了。
他不指望今南自己发现了。说到底,还是今南拥有的太少了,以至于他都不敢向徐知远迈出那一步,哪怕徐知远表现得那么明显,今南都不敢确信徐知远喜欢他。
惯得少了,喜欢得少了,徐知远反省。
既然今南不开窍,那就徐知远来吧。一点点养着,让他习惯亲密,习惯耍娇,让他有挥霍不完的偏爱之后,再圈紧他,给他套上枷锁。
今南大概也不会逃。
“今南。”徐知远叫他。
“嗯?”今南应声,啥还没说呢,先被徐知远弹了一下脑门。
“晚上陪我喝酒?”徐知远说,“别光陪李弘方了,陪你哥哥也喝点。”
哥哥两个字从徐知远嘴里念出来,一下就变了味儿。今南抱着板子弹开,说着“我去放东西”,逃也似的离开了。
徐知远望着他的背影,笑容浅淡。
不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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