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南几乎怀疑自己听不懂中文,他愣愣地睁着眼,试图在无边黑暗中看清什么,连喘气都忘了。
他想起很多,关于他和徐知远的,琐碎的,并不亲密的。他们在杭省是牵过手的,徐知远分给他被窝,徐知远与他去喝酒。
一个月的距离,抵得过之前的好多年。
可今南把这些都忽略了,他陷在自己的惶恐不安中,固执单恋,全不给另一位主人公机会。
“徐知远,你喜欢我吗?”今南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这一次,他的声音没有颤抖。
“你觉得呢?”徐知远仍旧反问。
今南不知摸到哪,好像是肩膀,又不大像,只觉得都是热的软的。他深深吸气,徐知远安静等待,都不说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显而易见了。为什么今南会一直忽略呢?他在外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面对徐知远的时候,这么胆小呢?
今南深吸一口气,暂停呼吸,用几毫秒的宁静笃定。
“你喜欢我。”
“徐知远,你喜欢我。”
这句话徐知远自己说出来,分量远不如今南亲口说出重。
嘴说出来的话,说一千遍一万遍也能转圜,语气再诚恳再真挚,也要被人的疑心验光。爱多少度,偏心几分,若是先天不足的弱爱,再如何治疗也无法矫正。
要今南自己感受,要他自己笃定。徐知远爱他十分,表现五分,今南能读懂的,有一分都足够。
对今南来说,这一分就够他谅解自己,面向新生。
“生日那天,我脖子上的吻痕,是你亲的。”
“对。”
“身上印子是你勒的。”
“你踢被子。”徐知远说,“还爱翻身。”
“昨天,也是你把我嘴亲破皮的。”
“抱歉,牙尖。”
今南终于从肩膀一路上抚,摸到了徐知远的耳朵与发根。他侧躺着,以一种同寝夜话的姿态,静静听着。宽厚的肩背托住今南伸来的胳膊,徐知远很大方,半点不计较今南乱摸的手。
“那昨天,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亲我?”
徐知远的回答,只有一个还算亲柔的吻。没啃没咬,今南仍旧被他亲肿了。
“徐知远,我们不该亲嘴的。”今南小声说,“Daddy看见会哭的。”
徐知远深吸一口气,更加用力。
他伸手把床头灯按开,暖色的灯光里,今南能看清他胳膊与颈侧鼓起的青筋。今南总觉他在隐忍什么,俊朗的面容在暗光中万分柔和。
徐知远看着他,只看着他。
他要今南看清,他没有再狡辩装傻的机会了,他必须看清。是谁在亲他,是谁在爱他。
“我们偷偷的。”徐知远说,“不要被他发现。”
今南大着胆子环住他脖子,徐知远再次吻下来,小心翼翼不让他碰到牙。两个人的动作都生疏,一个贴合讨好,一个只管埋深。
今南松松垮垮的睡衣几下就被蹭高了,徐知远却并不用手摸他,只用膝盖、小腹,装成无意识的触碰。他的手抱紧今南,拥住他们的八年时光。
这一次,没有借口,没有遮拦,两个人心中发愿,终于如愿。
徐知远不摸,今南并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他往徐知远怀里钻,除了被抱得紧之外,再没有什么出格。
他一下恼了,索性伸腿一翻,将徐知远整个压在身下。那双漂亮的眼里略带怒意,睡衣下摆松垮坠下,纤瘦腰肢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今南一手支在徐知远胸前,整个身子向后坐。在徐知远笑盈盈的表情中,触碰到了一个硌着他的东西。
今南趴低,轻笑:“我还以为你是圣人呢。”
徐知远覆上他按在自己胸口的手,顺着腕子向上,最终搭在今南颈后,微微用力。今南便趴在他怀里。
今南不习惯这样的上位,或者说他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但他面前是徐知远,他梦过许多许多遍的徐知远。
今南太幸福了,幸福到他都以为是梦,满心满眼除了爱,更多是不舍。
这次轮到今南凑着亲了,一边亲,一边伸手去够徐知远的衣裤想要拽下,被徐知远一下捉住了手腕。
“今南,明天要上班。”徐知远说,“而且没套。”
“不进去。”今南亲他的下巴,“腿借给你,要不要?”
醉鬼今南,梦中今南,都不会对徐知远说出这样的话。清醒的今南会尊重徐知远的意愿,退让一步,折中出一句如何也不该说出口的话。
他们之间不该的太多了,不差这一句。
徐知远手上力道骤然发狠,今南被他磋磨出一道不浅的印子,火辣辣地发疼。徐知远忽然发现他错了,喝醉的今南只算雾里看花,醒着爱人,原来是这么一副春潮带雨的模样。
“你自己说的。”
一句话,把今南埋进更深的夜里。他想起了昨夜车上那个吻。好像徐知远并不懂得如何亲近,只剩撕咬的本能。
是今南自己送上门。
*
第二天清早,今南腿根痛得穿裤子都龇牙咧嘴的。
徐知远先走一步,帮他挑的手表摆在衣帽间玻璃柜上,还配了副耳钉。今南一一穿戴好,管家送来打包好的早餐时,陆以晴的电话同时打过来。
“今总,现场都备好了,您直接去闵经就行。宣传部那边请您确认一下能外发的嘉宾名单,以及刚刚秘书来电,吴局可能晚到半个钟。”
“知道了,环节先往后调。”
司机等在门前,见今南先鞠了一躬:“徐先生让我送您去会场。”
今南礼貌点头,挂上标准微笑,坐进后座时,表情龟裂了一瞬。
取出手机,向来寡言的徐知远主动给他发来几条消息。一条定位,一张手表照。与今南是姊妹款。
徐:【一小时后见】
今南痛并快乐着。
早上会议,下午活动,午饭今南都是在车上随便吃了点。同样忙得脚不沾地的徐知远也就仪式期间在今南身边坐了会儿,几十台摄像机照着,说句小话都得嘴巴贴耳朵悄悄的。
进入工作状态,徐知远就是这世上最认真专业的人。他领着目前还算生面孔的今南与一众老狐狸周旋,一声声恭维大多还向着他,听今南身份时,不少人面上了悟称赞,暗地里落下审视与怀疑的目光。
今南笑眯眯一应接下,并不多话。
徐知远从大学期间就在打理华凛海外部分的诸多业务,早了今南不止四年,上下打点的事情他更熟。但他不把今南藏着,而是以辅臣姿态把今南带在身边,时时以今南为尊。
他这副谦避姿态瞧得许多人都是一阵纳罕。
“那位……转性了?”
“他跟前那个就是华凛新老板啊?有够年轻的”
“我先还以为华凛要内斗一阵,这两个不是半路兄弟吗,感情这么好?”
“斗什么呀?徐知远自己在华凛里头吩咐,手底下员工都不许管他叫徐总。说是那个人,听了不高兴。”
“真的啊?哈巴狗嘛这不是。”
活动进入尾声,深色西装的海洋中,最前排两个年轻人并肩而立,寒暄、问候,在一众四五十岁中年人的场合中显得尤其惹眼。
晚上还有个饭局,徐知远换场带着今南,一天近十小时下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独处。
今南脱下厚外套,伸手往后座一扔。驾驶座上的徐知远把他动作收入眼中,表情有些不赞成地调高了空调温度。
“徐总怎么自己开车。”今南没话找话。
徐知远低声说:“亲完了睡过了,我就成徐总了。”
今南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他们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称呼。连名带姓……今南总觉得有点凶了,那总不能叫哥吧?今南总觉得有种良心被谴责的感觉。
“知远?”今南悄悄试探。
徐知远睨他一眼,不咸不淡嗯了一声。今南没错过他忍不住上钩的嘴角。
今立诚在时把今南护得很好。虽为风流老爹,但从没让今南见过什么腌臜事,对外也是把这个宝贝小儿子藏起来,别说曝光,连名字都没什么人知道。
今南上学车接车送,朋友都是林嘉泽那种层级,按道理说是不太懂人情世故的。
但他坐上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话来接得上,哪怕少居高位,也能让一众大他十几乃至几十岁的老家伙们感到投缘。不卑不亢,不敛锋芒,偶尔几句俏皮的小玩笑惹得全桌哈哈大笑。
徐知远就坐在他身边,添酒倒茶,偶尔有不长眼的来给今南灌酒,也一概是徐知远来挡。
丽都如今没有人能轻视华凛,因为年纪轻视这两位当家人的,今夜过去又要少一些。
一应结束,徐知远与今南在门口等司机。原本可以在大堂里吃水果的,今南坐一天头都晕了,非要出来吹吹风。
夜间大都会好似一碗搅散了的浓汤,一切融于汤底,所有人漂泊其中。今南至今不能适应,旧记忆中的另一个世界却也忘得不真切。
他站在两个世界的边沿,与这个割裂的、五光十色的汤锅做抗争。
徐知远跟在他身后,夜风拂过,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他。
今南强装无事,小声问他:“你喝了不少,晕不晕?”
徐知远低头,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注视片刻。对徐知远来说,这一瞬也足够隽永。可他清楚,这里还是灯光下,还在人群中。
徐知远选择轻轻挣开今南的手。
风仍旧凉,今南心中微动,想说什么,一位位离开的宾客与他话别。徐知远被隔在人外,反倒成了配角。
他静静注视今南,与所有落在今南身上的视线一样,不含贪欲,纯粹欣赏。
人往高处走。今南,要往高处走。
同性恋人,会成为他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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