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滴落在地,与暗红色的积水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水池里的泡沫渐渐平息,那些竖起的脐带重新沉入水底,只留下水面上漂浮的、细碎的白色胎发,像一层诡异的浮萍。
她低头看向那半截生锈的手术刀,刀刃上还沾着黑绿色的汁液,散发着刺鼻的腐蚀味。刚才刺向胎儿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怨念的力量顺着刀刃传来,像要钻进她的骨髓里,是手腕上那道突然爆发的红光将这股力量挡了回去——这红光,到底是什么?
“母体……”
脑海里又响起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的怨毒。温叙猛地抬头,看向水池中央,那里只剩下一圈微弱的涟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地上那滩焦黑的脐带灰烬,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腥臭味,都在提醒她,这里的恐怖远未结束。
她挣扎着站起来,脚踝的伤口已经结痂,却在走动时传来撕裂般的疼。陈兰的尸体彻底消失在了水池里,只有那枚断裂的哨子还躺在地上,反射着微弱的光。温叙弯腰捡起哨子,金属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她将哨子塞进裤袋——哪怕报废了,也算个念想。
岔路口被蚀骨触化作的黏液堵住,只能沿着育婴池边缘的狭窄通道往前走。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孔洞,大小不一,最小的只有手指粗,最大的能容下一个成年人。孔洞里黑漆漆的,隐约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行。
温叙握紧手术刀,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经过一个拳头大的孔洞时,里面突然伸出一根细如发丝的白色丝线,悄无声息地缠上她的裤脚。
她的脚步一顿,低头看去。那丝线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却带着冰冷的触感,顺着裤脚缓缓往上爬,所过之处,布料瞬间变得僵硬、发黑,像是被某种毒素侵蚀。
是之前水洼里的那种丝线!
温叙猛地抬脚,用刀柄狠狠砸向丝线。“啪”的一声,丝线断裂,断口处喷出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在地上,“滋滋”地腐蚀出一个小坑。孔洞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随即归于沉寂,像是在畏惧她的反击。
她不敢再大意,每走一步都用手术刀拨开前方的空气,警惕着那些隐藏在孔洞里的威胁。通道越来越窄,两侧的孔洞也越来越密集,到后来几乎布满了整面墙壁,密密麻麻的,像是某种生物的巢穴,让人头皮发麻。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的通道突然被一堵石墙挡住。
石墙是由无数块不规则的石块堆砌而成,石块之间的缝隙里塞着一些灰白色的东西——仔细看去,竟是一截截细小的指骨,指骨的末端还连着干瘪的皮肤,像是被硬生生从活物手上扯下来的。
而石墙的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凹槽,凹槽里嵌着一块黑色的、布满血管状纹路的石头,石头的形状像一颗心脏,正随着某种无形的频率微微跳动。
“咚……咚……”
跳动声和之前地下通道的心跳声一模一样,只是更沉闷,更有力,仿佛这堵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物。
温叙凑近凹槽,刚要伸手触碰那块“心脏石”,石墙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咔嚓……咔嚓……”
石块之间的缝隙开始扩大,那些嵌在里面的指骨纷纷掉落在地,发出细碎的声响。更可怕的是,从扩大的缝隙里,伸出了无数根粗壮的、暗红色的脐带!
这些脐带比水池里的更粗、更坚韧,表面布满了吸盘,吸盘里嵌着的不是牙齿,而是一颗颗小小的、浑浊的眼球,正随着脐带的摆动,齐刷刷地“盯”向温叙,眼白上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呜……”
无数细碎的啼哭从缝隙里传来,像是有无数个婴儿被封在石墙后面,正拼命地想要挤出来。石墙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心脏石”的跳动声也越来越快,黑色的表面渗出黏腻的液体,顺着凹槽往下淌,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声响。
温叙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身后的通道不知何时已经被无数根细小的白色丝线堵住,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墙壁上的孔洞,那些孔洞里隐约透出绿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窥伺。
前有石墙涌出的脐带,后有丝线织成的陷阱。
她再次陷入绝境。
就在这时,石墙中央的“心脏石”突然发出一道暗红色的光,光芒照在那些涌出来的脐带上,脐带瞬间变得亢奋起来,吸盘里的眼球转动得更快,纷纷朝着温叙的方向伸来,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的驱使。
温叙挥舞着半截手术刀,砍向最前面的一根脐带。
“嗤啦!”
刀刃砍在脐带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那些吸盘突然猛地收缩,死死地吸住了刀刃,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脐带上传来,几乎要将刀从她手里夺走。
她咬着牙,死死攥住刀柄,掌心被刀刃割得鲜血淋漓,血滴落在脐带上,竟被那些吸盘瞬间吸了进去。
脐带像是尝到了甜头,发出一阵满足的嘶鸣,其他的脐带也纷纷涌了上来,吸盘里的眼球闪烁着贪婪的光。
温叙的手臂被一根脐带缠住,吸盘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肤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冷,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往肉里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被一点点吸走,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渐渐扭曲——石墙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嘴,脐带变成了舌头,而那些吸盘里的眼球,都变成了婴儿怨毒的脸。
“母体……回来……”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让她想放下抵抗,任由这些脐带将自己拖进石墙后面的黑暗里。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松开刀柄时,手腕上突然又传来一阵灼热。
不是之前的红光,而是一道微弱的、金色的光,这道光顺着手臂蔓延,覆盖在被脐带缠住的地方。
“滋——!”
金色的光触碰到脐带,像是滚烫的烙铁烫在了冰面上,脐带瞬间发出凄厉的嘶鸣,吸盘猛地松开,表面冒出黑烟,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黑!
石墙后面的啼哭声也骤然拔高,变成痛苦的尖叫,那些涌出来的脐带纷纷向后退缩,像是在畏惧这道金色的光。
温叙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腕——金色的光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灼烧痕迹,刚才被脐带缠住的地方,皮肤完好无损,甚至连之前的伤口都愈合了几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光能威慑怪物,金光能灼伤它们……她的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石墙的震动渐渐平息,那些退缩的脐带重新缩回缝隙里,石块之间的缝隙慢慢合拢,嵌在里面的指骨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那块“心脏石”,还在微微跳动,表面的血管状纹路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温叙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凹槽里的“心脏石”。刚才金色的光显然和这石头有关——或许,这就是打开石墙的关键。
她握紧手术刀,用刀尖轻轻触碰“心脏石”的表面。
“咚!”
心脏石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里面传来,温叙的指尖被牢牢吸住,无法挣脱。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顺着刀尖,被一点点吸进心脏石里,黑色的石头表面渐渐泛起一层暗红色的光泽,血管状的纹路变得清晰起来,像是在“活”过来。
随着血液的注入,石墙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石块之间的缝隙再次扩大,但这次没有脐带涌出来,而是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那是一条狭窄的、由脐带编织而成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墙壁”是由无数根脐带缠绕而成,表面的吸盘里嵌着的眼球死死地盯着外面,通道的尽头一片漆黑,隐约能听到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还夹杂着一阵若有似无的、女人的哼唱声。
那哼唱声温柔得诡异,像是母亲在哄婴儿入睡,却让温叙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心脏石的吸力突然消失了。
温叙踉跄着后退,看着那扇由脐带编织而成的“门”,和通道尽头传来的诡异哼唱声,心脏沉到了谷底。
这堵石墙后面,显然藏着这个副本最核心的恐怖。
而她,似乎别无选择,只能走进去。
她握紧那半截手术刀,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了那条由脐带编织而成的、通往未知深渊的通道。
刚走进去,身后的石墙就“咔嚓”一声合拢了,彻底断绝了退路。
通道里的哼唱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两侧脐带上的眼球转动得越来越快,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她往前走。
温叙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知道,一旦被这哼唱声蛊惑,等待她的,只会是和那些嵌在脐带上的眼球一样的结局——永远被困在这里,成为这脐带迷宫的一部分。
通道尽头的黑暗里,隐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坐在一个由无数根脐带缠绕而成的“王座”上,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球体,正低头哼唱着,手指轻轻抚摸着球体表面,像是在安抚里面的东西。
随着温叙的靠近,那身影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一半是正常的女人面容,苍白而美丽,另一半却布满了狰狞的疤痕,疤痕里嵌着细小的、白色的骨头渣,一只眼睛是清澈的黑色,另一只眼睛则是浑浊的灰白色,瞳孔里映出无数根脐带的影子。
而她怀里的血肉球体,表面布满了无数张小嘴,正发出细碎的、满足的吮吸声。
“你来了。”
女人开口,声音一半温柔,一半嘶哑,像是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我的……小母体。”
女人的声音像冰碴混着蜜糖,黏在耳边挥之不去。
温叙握紧手术刀,指尖因用力泛白。她死死盯着女人怀里的血肉球——那些张小嘴还在动,唇形像极了婴儿吮吸的模样,球身随着吮吸微微起伏,仿佛里面包裹着无数个正在蠕动的生命。
“怕了?”女人轻笑,一半脸的笑容温柔,另一半的疤痕却因牵动而扭曲,“它们都是我的孩子啊,从‘育婴池’里一点点长大的孩子。”
她抬手抚摸球体,指尖划过一张小嘴时,那嘴突然用力一咬,留下一圈淡红的牙印。女人不躲不闪,反而笑得更柔:“你看,它们多乖。”
温叙胃里一阵翻涌,视线落在女人腰间——那里缠着一根最粗的脐带,一端连向球体,另一端没入她的小腹,像真正的胎盘连接。
“你到底是谁?”温叙的声音发紧,手腕上的皮肤又开始发烫,这次却没再透出光,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着。
“我?”女人歪头,浑浊的眼珠转向她,“我是这里的‘母亲’啊,负责养大所有迷路的孩子。”
她忽然朝温叙伸出手,掌心朝上,那里有一道陈旧的疤痕,形状像被利器贯穿,“你看,这是‘第一个孩子’留给我的礼物。它说,要让我永远记得,母亲的职责就是奉献。”
温叙的目光被那疤痕攫住——和她手腕内侧一道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旧疤,形状一模一样。
心脏猛地一缩。
女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惊愕,笑得更诡异:“看来你想起了?也是,这印记刻在骨头上呢。”
她怀里的血肉球突然剧烈跳动,无数张小嘴同时张开,发出刺耳的啼哭。女人立刻低头轻哄,球身却挣动得更厉害,表面的皮肤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缠绕的、密密麻麻的红绳。
是红绳婴儿!
温叙瞳孔骤缩——这球体里,竟然裹着那个副本里的怪物!
“别急呀。”女人拍着球体,声音陡然变冷,“等‘母体’的血喂饱了你们,就能真正‘出生’了。”
她抬头看向温叙,浑浊的眼珠里闪过贪婪:“你的血……和我一样甜呢。”
话音未落,女人腰间的脐带突然绷直,像鞭子一样抽向温叙。
温叙侧身躲开,脐带擦着她的肩头飞过,抽在身后的脐带墙上,吸盘里的眼球瞬间炸裂,黑绿色的汁液溅了满地。
而那道被抽中的墙缝里,突然钻出无数根白色丝线,像箭一样射向她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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