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刺眼,温叙握紧手术刀,指尖的银灰色汁液在刀柄上凝成一层薄霜。穿过光雾的瞬间,她听见了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无数只手在翻动潮湿的被褥。
眼前是间狭长的病房,墙壁糊着泛黄的墙纸,上面印着褪色的婴儿笑脸,每个笑脸的嘴角都被人用指甲抠出了血痕。病床并排摆了七张,每张床上都躺着个“女人”——她们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揣着足月的胎儿,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手腕上缠着和温叙曾见过的一样的红绳。
诡异的是,这些女人的脸都蒙在白色纱布里,纱布下隐约能看见蠕动的轮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
“又来一个。”最靠近门口的病床突然发出声音,纱布下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被水泡胀的棉花,“这次的肚子……怎么是瘪的?”
温叙没说话。她的视线落在病床底下——那里堆着无数团沾血的纱布,纱布里裹着细小的骨头,指节处还嵌着没褪尽的指甲,显然是被生生从指头上掰下来的。
“别装哑巴了。”第三张床上的女人突然坐起身,肚子上的皮肤被撑得发亮,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翻身,“进了‘月子房’,就别想竖着出去。你看我们的肚子……”她抬手拍了拍,发出空洞的回响,“都是填不满的窟窿。”
话音刚落,第七张床的被褥突然鼓起一个大包,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床板下钻出来。温叙侧身躲开,床板“咔嚓”裂开,一只惨白的手猛地伸出,指甲缝里塞满了头发,死死抓住她的脚踝。
那只手的主人从床底爬出来,是个肚子瘪陷的女人,纱布蒙着脸,脖颈处缠着几圈红绳,红绳末端拴着个小小的布偶——布偶的脸是用纽扣缝的,眼睛却嵌着两颗干瘪的眼球。
“把你的肚子……借我用用。”女人的声音从纱布下挤出来,带着牙齿摩擦的咯吱声,另一只手抓向温叙的小腹,“我的孩子饿了,它说你的肚子里有暖烘烘的地方……”
温叙反手挥刀,手术刀划破空气的瞬间,银灰色的刀光在女人手腕上划出一道弧线。那只抓来的手应声落地,断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蛆虫落地后立刻变成细小的红绳,缠向她的脚踝。
“不知好歹。”女人突然扯掉脸上的纱布——底下没有脸,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口腔,喉咙深处垂着一根脐带,末端拴着个半成型的胎儿,胎儿的手正死死扒着她的牙床。
其他床上的女人纷纷坐起身,同时扯掉纱布。无一例外,她们的脸都变成了黑洞,喉咙里全挂着或大或小的胎儿,那些胎儿的眼睛全是浑浊的白色,齐刷刷地盯着温叙的小腹。
“她没有红绳。”第二张床上的女人突然尖叫,声音里带着狂喜,“她不是母亲!是新鲜的‘子宫’!”
七张床上的女人同时扑过来,肚子上的皮肤纷纷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红绳和蠕动的脏器。她们的手指变得像枯树枝,指甲泛着青黑,抓向温叙的四肢,想把她按在空床上——那些床板上早已刻满了抓痕,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皮肉。
温叙脚尖点地,身体像片叶子般往后飘退,手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光扫过之处,空气里突然弥漫开银灰色的雾气。那些扑过来的女人撞上雾气,皮肤瞬间像被点燃,冒出滋滋的白烟,喉咙里的胎儿发出凄厉的啼哭,竟一个个从黑洞里掉出来,摔在地上化为一滩血水。
“这是什么……”最开始说话的女人退到墙角,肚子上的皮肤剧烈起伏,像是里面的东西在害怕,“你不是从育婴池出来的……你是……”
“清理垃圾的。”温叙打断她,缓步走向墙角。银灰色的雾气在她身后凝聚成无数把小刀,悬浮在半空,刀刃上反射着墙上婴儿笑脸的血痕,“你们以为把胎儿塞进喉咙,就能躲过被吞噬的命运?”
她抬手,那些雾气小刀齐刷刷射向女人的肚子。没有破膛的血腥,只有布料撕裂的轻响——女人隆起的肚子突然瘪了下去,从里面滚出一团团缠绕的红绳,红绳里裹着的不是胎儿,而是无数根手指骨,指骨末端还沾着粉色的指甲。
“这些是……我们自己的手指?”女人看着地上的指骨,黑洞般的口腔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月子房的规矩……说只要吃掉自己的手指,就能让孩子扎根……”
“规矩是给傻子定的。”温叙走到她面前,手术刀抵住她的喉咙。纱布下的皮肤突然剧烈蠕动,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胸腔往喉咙里钻,“你喉咙里藏的,不是孩子吧?”
女人突然剧烈挣扎,红绳像蛇一样从她袖口钻出来,缠向温叙的手腕。但没等靠近,就被她手腕上的银灰色纹路弹开,红绳落地后迅速变黑,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别碰它!”女人尖叫着去护自己的喉咙,纱布突然被从里面顶破,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睛长在一截婴儿手臂上,手臂末端还连着半根脐带,正从她的喉咙里往外钻。
温叙的眼神冷了下来。她认出这东西——是之前在血肉球里见过的红绳婴儿,只是这次,它不是被裹在肉里,而是钻进了活人的喉咙,正一点点吞噬宿主的内脏。
“它说会保护我……”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它说只要我让它扎根,就能成为永远的母亲……”
红绳婴儿的手臂突然暴涨,带着腥甜的风抽向温叙的脸。温叙侧身避开,反手抓住那截手臂,银灰色的汁液顺着指尖渗进去。红绳婴儿发出刺耳的嘶鸣,皮肤迅速干瘪,露出底下缠绕的红绳,而那些红绳上,竟沾着无数个细小的牙印——是被它吞噬的“母亲”们留下的。
“依附别人的东西,也配谈保护?”温叙猛地发力,红绳婴儿被硬生生从女人喉咙里拽了出来。它在她掌心疯狂扭动,无数张小嘴同时张开,却咬不破那层银灰色的薄膜。
女人瘫在地上,身体像漏气的气球般迅速萎缩,最后化为一张贴在墙上的人皮,人皮上的婴儿笑脸被扯得变形,嘴角的血痕里渗出细小的红绳,很快就被银灰色的雾气烧成了灰烬。
温叙捏碎掌心的红绳婴儿,抬头看向其他病床。那些还没扑过来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床上只留下一堆堆沾血的纱布,纱布里裹着的,是一颗颗被挖空的心脏,心脏的缺口处,都刻着一个模糊的“母”字。
病房深处的墙壁突然渗出粘稠的液体,液体顺着墙纸的缝隙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一滩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的不是温叙的倒影,而是无数个女人的脸,她们的眼睛里都插着红绳,正齐齐地盯着她。
“还有完没完?”温叙皱眉,抬脚踩进水洼。银灰色的汁液立刻在水面蔓延,那些倒影瞬间扭曲、碎裂,发出无数细碎的哭嚎。墙壁的渗液突然停止,露出底下的砖块,砖缝里卡着无数根细小的肋骨,像某种邪恶的装饰。
她转身走向病房另一头的门,那扇门是铁制的,上面焊着七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铁环,每个铁环里都锁着一根脐带。走到门前时,最上面的铁环突然“咔哒”一声弹开,脐带掉在地上,化为灰烬。
温叙握住门把手,回头看了一眼这间正在坍塌的病房。墙纸成片脱落,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墙体,病床开始腐烂,散发出棺材板的霉味。
“下一个。”她低声说,声音里没有温度,只有手术刀划破空气的锐响。
铁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门外是条向下的阶梯,阶梯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无数个婴儿标本,每个标本的胸口都插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没入墙内,像某种诡异的风铃。
温叙拾级而下,每走一步,脚下就传来骨头碎裂的轻响。她知道,这些阶梯是用无数个“母亲”的骸骨铺成的,而阶梯尽头,一定藏着更肮脏的东西。
但这一次,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胸腔里的丝线心脏在跳动,每跳一下,就有无数个解脱的灵魂在低语,像在为她引路。
她是清道夫,是打破诅咒的人。只要还有一个“育婴池”,一个“月子房”,她就会一直走下去。
直到所有红绳断裂,所有哭声停止。
阶梯尽头的门是用肋骨拼的,缝隙里塞着半透明的胎衣,摸上去像浸了油的纸。温叙推开门时,一股冷腥气裹着婴儿的笑声涌出来,那笑声不是软糯的,而是像刀片刮过玻璃,带着金属震颤。
房间中央悬着个巨大的铁笼,笼壁缠满了晒干的脐带,每个结里都嵌着颗眼珠。笼子里挂着十几具女人的尸体,她们的手腕被红绳吊在笼顶,脚踝却浸在底下的血池里——那血池泛着诡异的粉色,水面漂浮着无数根细小的指骨,正是“月子房”里失踪的那些。
“新来的妈妈?”血池里突然冒出个脑袋,是个肚子被剖开的女人,内脏泡在血里却还在蠕动,“快进来呀,这里的血能让孩子长骨头呢。”
她伸手去拉温叙,指甲缝里嵌着带毛囊的头发。温叙反手按住她的头顶,银灰色汁液顺着指缝渗进她的天灵盖。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像被抽空的皮囊,迅速沉入血池,只留下一串气泡,破裂时溅出的血珠在空中化为红绳,被温叙指尖的刀光劈成齑粉。
铁笼里的尸体突然同时睁开眼,眼珠全是浑浊的白色,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红绳猛地绷紧,像要把温叙拽进笼子。她却迎着红绳走去,手术刀在掌心转出银弧,每道弧光都斩断数根红绳,断裂的绳头喷出黑色的汁液,落在血池里,瞬间让粉色血水翻起墨色的浪。
当最后一根红绳落地,笼壁的肋骨突然散开,露出后面的暗门。门把手上挂着个小小的银锁,锁孔形状,正是她手腕上那道银灰色纹路的模样。
温叙抬手按在锁上,暗门“咔哒”弹开,里面涌出的不是腥气,而是带着草木香的风。她回头瞥了眼正在凝固的血池,转身走进暗门,手术刀在指尖轻转,刀光映着她眼底的冷意——
后面的东西,该醒醒了。
下一章男主就出来咯[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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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骨笼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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