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挂件随加速飞来荡去,晃出残影的木制小人脸上,原本憨态可掬的笑容略显苦涩。
幸好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把它从此等境地中解救出来。
连通车辆智能系统的手机发出来电通知,纪寻今没多考虑便命令接通。
狭小的空间里,带着电流声微微失真的女声响起:“喂?纪寻今?你还好吗?”
要不是在高速公路上就直接停车了,纪寻今垂眸扫过发光的电子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
“我还好,你那边?”
“我已经出来了,毫发无损那种——你刚才说什么?”
“让导航找最近的高速出口返程。”
在高速路上干什么?银岁诧异到专门核对了一遍手机和手表上的时间。
要不是真才过了不到半小时,都得怀疑自己进来出去期间内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纪寻今莫名其妙出去远行了。
虽然疑惑,但她按下不表:“哦,那我不打扰你开车了,小心慢行。”
纪寻今正欲开口,适逢导航播报到前方一百米该拐弯下高速了,只说完“好。”便转动方向盘。
漆黑的车身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莹润的路灯照耀着内侧,一抹星河亮起、熄灭,电话挂断的滴滴滴提示音中,高速下沿街夜市的人声沸腾起来。
车从劈开万家灯火的长路上驶过,直至把灯火甩在身后。
“嘭。”
纪寻今关上车门,朝漆黑的院中走去。
夜露深重,最先铺面而来的是水汽,而后是明亮的房间灯光。
“你刚刚没事吧,一转眼人就不在了。”银岁推门而出,搭腔道。
她侧身半靠木门,新加的藕粉薄外套似烟似雾地拢着周身,逆光的神色同样虚化朦胧。
“我去搬救兵,可惜搬的速度没赶上你的通关速度。”
以两人的熟悉程度,颂水村都能拉进去,没想到今晚上进不去,他只能开车去总部拿能强行破开屏障的道具,行到中途刚巧接到电话又开车回来。
“没事了,都搞定了。话说,你上次好像说出来空间要写报告。”
“那个什么时候赶都可以,如果不需要总部那边的报酬不想写也可以,今天来不及,明天记起来给它补一份得了。”
“行。”还挺想参观下所谓总部的,顺路。
“没受伤?”
银岁摇摇头:“没有。”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起了困意,她有些明白过来,连着几天来的疲倦困乏都跟超自然因素有关。
“不过,结束之后我发现正门有棵树。”
推开门发现还真是,一棵枝干扭曲、表皮片状剥落的银薇正长在门中间,在对外的一侧,树皮上一块约三四厘米宽,手掌长的暗红痕迹。
他对此没有多大惊小怪,离奇的遗留物见多了,一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树算比较正常:“看来还得请装修工上门来补地板,大理石的应该很好补,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是关注点吗?
银岁伸手抚摸树皮,跟树林的根系亲密无间地待在一起过,碰下树皮完全无所谓,就是普通树皮的质感。
“如果你嫌隔应,要不然先在主屋合适的客房休息。”
“所以它造成不了影响。”
“对你造成不了,进入过空间相当于有了抗体,一点小病菌便不成气候了。”
“那就放在这里。”
见她打哈欠,纪寻今也不是多嘴的人,转身回去睡觉让她好好休息,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不着一语。
那是工作范围以外的事了。
但第二天还记得开车送她去总部。
这是……
站在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门口,银岁迟疑地轻蹙眉头,没有员工宿舍,但直接建在酒店里面是么?
纪寻今耸肩,先一步踏上漆金地砖,穿过旋转门走进大厅:“办公场地一般跟着人跑,总部对接的人在哪儿,总部就在哪儿。”
酒店前台好奇地抬头打量两人,等他们走近按照常规询问:“您好,是办理入住吗?”
“办公。”
经受过培训,她顿时了然地微笑着提醒位置在四五楼。
“能把办公室情况大方地暴露给一无所知的人……是不是因为只要不了解跟它有关系的事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站在金属反光的宽敞电梯里,四面八方都是两人共同的身影。
“你说楼下的前台,徐女士可不是一无所知的人,之前参加过一个空间,后面又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拉进第二个,因此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征求过本人意愿后组织帮忙安排了这个工作。她平时照常上班,以后再出事至少身边可以有个照应,就乐得接受了。”
银岁注意到另一点:“她好像不认识你但你跟她挺熟的。”
起码是能记得姓氏和曾经过往的关系。
“刘叔搞行政和人力资源管理,我平时兼职助手久而久之从资料里就都知道了。”
“那你知道我以前姓什么吗?”
此话一出,纪寻今轻松的表情蓦然凝滞。
敏锐地察觉出气氛片刻的古怪,她明白随口的问题对回答者来说很难缠,微微抬起头,从电梯顶上漆黑的光面看到自己发白的脸同样默然地回望过来。
肩旁稍高些的人影之间在视觉效果上靠得更近些,却自始自终没有寻找过同样的面容上是何种表情,黑发彼此对着,隐去五官。
纪寻今是个能坦然地将“不知道”当作回答的人,回答问题总能翻出来匹配当下的答案:“我知道,但现在让你知道的话对你不太好。”
“好吧。”
重重的迷障里面,银岁是一定要攥紧线头沿着它搜索证据的人,在抽丝剥茧以前总有无数个问题,因此眼前的回复不能算回复,只能叫暂且搁置。
电梯缓缓到达楼层,开门时电梯盖子上倒挂的倒影瞬间消融。
铺着灰绒地毯的办公室里,丰腴的圆脸男人把手中的纸笔放在旁边,笑眯眯地邀他们过来。
“来,在这块区域签下字。”边说,男人边递来电子笔。
银岁坐到对面如实照做后想还他,却被摆手拒绝。
“签完字了点下确认继续写就好,嗯……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知道什么都能写,对对对,就是上面,画画也成,反正保证真实可信就好。写的东西不用给我看啊,我老胳膊老腿的,别扫一眼就被送进去了,得报工伤的。”
好随便,她又想吐槽他们的作风了。
“然后报酬,之后您留下的资料会上报审核,您看是现留卡号还是打给寻今?”
“给他好了。”
“好嘞,谢谢您的配合,祝您健康吉祥。”
银岁起身跟纪寻今前后离开。
他们走后,男人伸了个拦腰接着跟同事聊天:“最近一天天的事越来越多。”
“据说那些玩意正是不安分的时候,我们还好哦,真一线的忙得脚不沾地。”
他端起咖啡啜饮一口,眯起眼睛喟叹:“唉,大哥不说二哥,都是当陀螺的命,鞭子一抽要么散架要么连轴转。”
……
古香古色的包间里,统一制服的服务员端上托盘,大碗小碟的菜依次上齐。
“装修的人已经来了,我拖朋友帮忙盯着,把真有用的部分保留下来,其他恢复原状。”纪寻今抬起手,将发来的几张照片放大给坐在对面的银岁看。
最瞩目的却是风衣上光亮的袖扣,深蓝的星空一般。这个天气在下午穿外套走动应该会热,但她也穿着长袖外套,近些天大致跟原住民的生活习惯磨合完毕,比如出门坐车开空调,下地就又进到有冷气的地方,一天下来的环境室温和天气预报的温度没什么关系。
“还有没有想吃的?”
摇头。
“马上快开学了,你志愿填的本市吗,我看有没有必要买套那边的房子。”
纪寻今没预料到自己也有问起这种东西的一天,简直跟没话找话只能聊学习的老年人似的,但银岁也不说话不玩手机就睁着眼睛盯他,没事做只能找点话题。
“之前看过,是首都的学校,”她咂摸下精致杯子中的茶水,没感觉和其他便宜活有任何区别,想了想补充道:“它自己刷新的,和本人意愿无关。”
“我老家也在首都,好玩的挺多。”
“还有你……”包厢里没有别人,但她仍隐声道,因为疑似是个比较重要的秘密,否则不会专门拿出来讲。
神神秘秘的样子反而把对面逗笑了:“他现在倒不在那儿。”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等有空的时候帮我查个人。”然后把昨晚得到的身份证号复述一遍。
“没问题,寻仇的时候也可以叫我。”他没问原因,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再点击发送。
“是报恩。”
挖人信息似乎才是这个行业最擅长的业务,饭没吃完,身份证主人姓甚名谁带家庭住址一连串信息都发到手机上了。
“就在城郊,很近,也可能就是因为离得近能产生关系,你们才会在里面遇到。”
“该怎么上门感谢呢,大概三四十左右的男性,看起来有点丧。”
“你可以等到他家了直接问他需要什么。”
简单,但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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