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是顺天府的府尹何大人来了。”瑶儿答道。
这么快？此时离秋月出门不过半个多时辰，这就闹上门来了。
瑶儿急的满头是汗，忙接着说道：“姑娘，我趴门缝瞧见府尹大人带着几个官差，押着秋月和孙妈妈一道来了，还带着顺藏斋的掌柜的！是不是……”
沈溪心下微动，打出了瑶儿的话头：“他们还要多久到正厅？””
“最多一刻钟便到，门房已经去向国公通传了。”瑶儿答。
“你去想办法拦住门房片刻，我去找父亲。”沈溪当机立断吩咐瑶儿，随后立刻往诚国公的书房去了。
紧赶慢赶下，沈溪到书房只用了半刻钟，书房门口守着的小厮看到她颇有些诧异，还未张口便听沈溪道：“劳烦小哥替我通传，说我有要事禀告父亲。”
小厮瞧她来的匆忙似有急事，便也不敢拖延，立刻进去通传。
不消片刻，小厮便出来开门请她进去。
诚国公正坐在书案前，瞧得沈溪进来，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眉头微皱，低声喝道：“便是有要事也该稳重些，这般急急忙忙的，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亏他晨起还觉着三丫头沉稳了不少，不过这会功夫便露了相，看来前些日方氏所说的请个嬷嬷教导三姐儿礼仪的事，确实需要思虑一番了。
沈溪没功夫管诚国公如何想的，只行了一礼道：“父亲教训的是，只是方才女儿回房，想起过些时日便是母亲的生辰，一时思念便去了库房查看母亲留下的遗物，谁知竟发现母亲陪嫁来的三镶福寿如意不见了踪影，几下里遍寻不见，才赶忙过来禀报父亲。”
福寿如意？沈行阔脑中回想了一番，依稀记得似乎是有这么个东西。丟就丟了，有何要紧？
“一件赏玩之物罢了，若你舍不得，叫人依样再打一个便是，何须大惊小怪？”说着，沈行阔便自顾自提了笔，言语间也有些不快。
见沈行阔这般冷淡的模样，沈溪心下腾起一抹怒意，原主的母亲是为着给国公府开枝散叶，难产而亡故的。而她的枕边人，堂堂国公却对她的遗物浑不在意，怎能不叫人心寒？
沈溪心中染上冷意，面上仍焦急万分，“父亲可知那福寿如意是……”
还未说完，门外小厮便开门向诚国公禀告：“禀国公爷，顺天府何大人到访，如今正往前厅去了。”
沈行阔这才抬了头，目光越过沈溪看向那小厮，面上闪过异色。这顺天府尹何文越是谢氏一派，向来与他沈氏无甚交集，何故忽然找上门来？
“何大人因何而来？”沈行阔沉声问。
“奴才不知，但听传话的人说，何大人带着官差，不像是寻常拜访。”小厮回道。
闻言，沈行阔面色更沉，起身便往书房外行去。
“父亲！”沈溪急急叫住他，“何大人的来意女儿或知一二。”
“母亲的福寿如意是御赐的。”
“这如意乃是先皇赐予外祖的，后又做了母亲的嫁妆陪嫁而来，女儿想，大约是院内人手脚不干净，偷摸了去。”
话到此处，沈行阔如何还能不明白，脸色顿时铁青，怒喝道：“混账东西！”
说罢便急急往前厅走去，沈溪也跟了上去。
擅自损坏、买卖御赐之物，无论在何时都是一桩不小的罪过，更何况此事已闹到顺天府去。
到了正厅，何文越一身官服，正与什么人笑谈着。
那人一身石青宽袍，身无赘饰，只用一根竹簪将发束起，素不染尘，和煦从容得仿若一方温玉。
听得有人来，那人略略侧首定定看来，长眉静如远山，双目深若古潭。
被这人远远望着，沈溪脚下一软，险些跌倒了去。
天杀的！
瑶儿怎么没跟她说这煞星与何文越一同归家来了！
他不是去往京郊越州办案子了么，怎的今日忽然回京了？
沈溪心中叫苦不迭。
早知他在，再给她一百个胆子也必不敢在今日搅出事端来。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各角都到齐了，怎容她临时反悔？
沈溪硬着头皮走近，对这二人行礼，“小女问何大人安好，兄长安好。”
没错，这看起来如圣人般渊渟峙岳，沉稳从容的男子，正是她的长兄沈确。
何文越见二人，恭敬回礼，笑道：“下官见过国公爷，见过三姑娘。沈三姑娘出落的这般好，又端庄懂事，国公爷真是有福之人呐。国公爷近来可好啊？”
沈行阔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面上的郁色早已消失不见，亦笑着回应：“呵呵，何大人啊，本公不比你们年轻人，这般早便开始公务了。这么一大早到本公府上，有何贵干啊？”
说罢，又看了眼沈确，笑说：“大哥儿也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知会一声，越州逆案一事已料理妥当了？”
边说边进屋在正位坐下，几人自然跟了上去，沈确与何文越在左右首落座，沈溪落在最后，略思索了一下，并未落座，而是走到沈行阔身边，垂手而立。
何文越是外客，她自然不能坐在其下首，而另一边……
沈溪悄悄抬眸扫了一眼，笑话，让她坐在沈确身边，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痛快。
“昨日便料理完了，昨夜圣上急召，便连夜回了京。此刻方从宫中回来，正巧遇上何大人。”沈确温然道。
看沈确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意，沈溪这才松了口气。
三人你来我往的聊上了几句，才进入正题。
何文越一挥手，便有两个官差将一老一少二人被押进来跪到正中，二人皆瑟瑟发抖面如土色，正是秋月和她娘孙嬷嬷。
“下官今日前来叨扰国公与学士大人，除了叙叙旧，倒还有一桩事。”何文越道：“国公爷可认得此二人？”
沈行阔面不改色：“倒是又几分眼熟。”
何文越转向秋月二人，轻喝：“国公面前，你二人还不抬起头来？”
二人闻言浑身一颤，战战兢兢的抬了脸。
沈行阔扫了两人一眼：“这妇人本公倒是不大记得，这小丫头……”
沈溪心中冷笑，适时打断：“父亲，这丫头是女儿院里的秋月，和她的娘孙妈妈。”
都这会了，这老狐狸还在装！孙妈妈是方氏的贴身人，沈行阔怎会不认得，不过是心里还想着维护方氏罢了！
“哦？竟是你院里的，难怪为父看着眼熟些。”沈行阔露出恍然之色，转而问何文越：“不知此二人犯了何事？”
“禀国公，一早顺藏斋的掌柜便到衙门来报，说此二人到他店里当卖一柄玉如意。他瞧着这如意做工精巧用料极佳，不像是寻常物件，仔细查看下竟发觉是宫中之物，遂不敢耽搁，立刻便把二人扭送到了下官这。下官听此二人自称是国公府的管事嬷嬷，一时拿不准，便带了二人来请国公示下。”
“下官也带了顺藏斋的刘掌柜来，可请他与国公详说此事。”刘文越话落，便有一差役带了刘掌柜上来。
饶是沈行阔已事先知晓了此事，此刻也不免沉了脸。
想他堂堂国公府，竟出了此等偷鸡摸狗之事，还闹到官府去了，叫他这个诚国公的面子往哪里搁？
刘掌柜被牵扯进这桩倒霉事来本就诚惶诚恐，唯恐一个不当把自己也赔进去，此刻还怎敢保留，立刻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来。
“回各位大人，这二人自称是国公府掌事，近半年来时常来草民这里典当物件，起先只是当些小巧金银首饰，而后越来越频繁。草民曾多嘴问过几句，这丫头便说是府里主子姑娘不爱用了，叫她来典当换些银票好去买新的来，草民便也不敢再多问。”
“今日一早，这丫头便拿了这玉如意来，草民做这行当有二十来年了，自问也有些眼力，瞧着这如意不似寻常物件，也不敢贸然收下，便叫这丫头回府再去问过主子。谁知，这丫头和妇人立时便嚷嚷起来，说主子姑娘要她来当了玉如意给国公爷买寿礼，若耽误了寿辰便要拿草民问罪，草民吓得六神无主，只得去府衙报了案。国公大人，府尹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请大人明鉴！”
那刘掌柜声泪俱下，一幅惊恐悔恨的模样。
一旁的秋月母女每听得掌柜的一句，面色就更白一分，听到最后已浑身冷汗面无人色，活像刚捞出来的水鬼。
沈溪在前头看着，只想立刻抚掌，再给这位掌柜的颁一座小金人。
堂中众人听了这话，齐齐看向了她，何文越也适时把玉如意呈上来，请她辨认一二。
沈溪悄悄拧了自己一把，明媚的双眸立刻腾起了水雾，眼眶也红红的，嵌在一张俏脸上显得格外委屈娇弱。
心道，刘掌柜且歇歇，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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