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正是母亲的遗物。”沈溪轻咬着唇,以绣帕微微掩面,转对沈行阔道:“父亲,女儿平日不喜装扮,首饰大多都收了起来很少戴,没想到秋月竟……,女儿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唯有母亲留下的东西,女儿实在……”
说到一半,通红的眼中两行清泪落下,目光转而到秋月身上:“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因着你是姨娘指来的人,对你信赖有加,连使唤一句都不舍得,你如何做的出这等事来……”
说罢,便掩面低泣。
秋月自知惹下大祸,心下六神无主,一时间只会磕头请饶,不敢辩解分毫。
她还当她有多大胆子呢,不过是个草包。
沈溪一边垂泪,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众人的脸色。
沈行阔本听她提起方氏颇有些不快,但又见她这副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当下也不忍再苛责。
毕竟三姐儿年少失恃,他又甚少关注,一时间倒有些愧意。
何文越先是颇为怜惜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转而观察沈行阔的神色,似乎是在等着他定夺。
沈溪瞧得这场面,便知今日之事已成了一半。
不过,都这么久了,方氏怎么还没来?连她都不免有些着急。
眸子滴溜溜的转着,谁知一撇眼竟看到一直在一旁静静喝茶事不关己的沈确正盯着她,漆黑无波的双目让沈溪想起了前世的医院里的x光,只让她觉得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所有的小心思全都无所遁形。
心惊肉跳的移开目光,沈溪继续低声啜泣,到底是何文越先开了口:“国公爷,既然此二人之罪属实,下官请国公的意思,究竟该如何处置呢?”
沈行阔只觉得头痛不已,但既然人家都找上了门来,他自然不能落人话柄,当下便道:“本公一向谨守礼制,你是府尹,便该按照规矩办事,岂能因为二人出自国公府便轻饶过去?传出去叫旁人知道,觉得本公偏袒不说,反倒叫人觉着何大人惧怕我国公府,才徇私枉法。如此,岂非不好?”
此话一出,底下原本尚还留存几分理智的孙妈妈立刻慌了神,若按照国法律例,她二人当立刻杖死,断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
沈行阔的一番话说的并不客气,可这些个官场上老油条又岂会接这话茬,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一旁漠不做声的沈确,何文越面上仍笑着:“国公说的是。下官便如此办吧。来人,把这两个罪妇压下去,带回府衙问罪!”
“且慢!”
堂外传来女子声音,只见方氏由刘妈妈扶着,急急而来。
沈溪抬眸。
可算是来了,今日这一场若少了方氏怎行?
仅除了秋月和刘妈妈可远远不够,方氏把持着整个国公府内务,拉下她才是此番的目标!
在堂上站定,方氏先向沈行阔与何文越二人见礼,孙妈妈见着方氏,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登时哭喊道:“姨娘,姨娘!此番都是奴婢叫秋月去做的,奴婢自知有罪,但请姨娘看在与奴婢数十年的情分上,饶我这苦命的女儿一命,奴婢定任打任罚绝无二话!”
一旁的秋月见自己娘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哪里还忍得住,哭喊了一声:“娘!”
一时间母女二人哭做一团。
方氏见状,立刻跪了下来哭求:“国公爷,妾身嫁入府里二十余年,不敢奢求国公看妾身的薄面,只求您看在妾身素日悉心侍奉的苦劳上,饶了孙妈妈一命吧。”
堂下一片哭天抢地,沈行阔本就恼怒,如此一来更是头大如斗:“都住口!你一个后院妇人,这岂是你该来的地方?”
秋月母女齐齐噤声,方氏也吓了一跳,可一想到孙妈妈知道她不少腌臜隐秘,谁知道进了府衙会抖落出什么来?
当下便是再怕也不得不再开口求情:“国公息怒,都是妾身不懂事!可孙妈妈毕竟服侍了妾身几十年,叫妾身怎能忍心看着她受罪……国公,不如把这二人交给妾身处置,妾身定狠狠责罚,保管她们日后绝不敢再犯!何况,何况……”
“何况这二人是手脚不干净了些,可院里丫鬟婆子这么多,又哪有清清白白的人呢,秋月伺候三姐儿一向尽心尽力,回头妾身叫她将拿了三丫头的东西一一还来,想来三丫头也不忍秋月受此责罚吧——”
说罢,便抽泣着看向沈溪,仿佛她若是要追究秋月就是她狠心见死不救一般。
是了,若是她这丢了东西的苦主不再追究,其他人又哪能再说些什么呢?
一旁的孙妈妈立刻反应过来:“求三姑娘开恩,奴婢愿做牛做马供姑娘驱使,只求姑娘能消消气!秋月她虽有错,可素日尽心尽力,姑娘吩咐去给国公买寿礼,秋月连早膳都没用,跑着就赶过去了。那刘掌柜不肯卖,我那痴心的傻姑娘还说要添二百两,只是实在凑不齐银子了,才出此下策卖了姑娘的如意。姑娘,求您就看在这份上,饶恕一二吧。”
说着,便哐哐地磕头,把脑袋都磕破了皮,几缕血顺着额头淌下,叫人看了好不可怜。
真是一张颠倒黑白的好嘴,一番话下来,倒让旁人觉得是她黑心一般,一边支使丫鬟去买东西,却又不给银子,还要让这丫头自掏腰包,实在没了法子才变卖首饰,以免东西买不来回头还要遭她责骂。
堂中众人齐齐看向沈溪,孙妈妈心下稍定,只想着这三姑娘一向是个有脾气没脑子的蠢才,想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如今堂上之人众多,还有不少府尹带来的官差,国公就算不宠爱三姑娘,但为免让三姑娘落个刁难仆妇的坏名声,下国公府的脸面,没准便不再追究此事。
毕竟她二人又不知那如意是御赐,往大了说是她母女二人亵渎圣上,往小了说也不过是寻常偷拿府上的东西罢了,哪个府里敢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左不过打一顿板子,受些皮肉之苦。
更何况,此时若是闹大了,京城人尽皆知,难道不让外人觉着三姑娘愚蠢无能,御下无方?
终归不是什么好名声。
若是这三姑娘受她言语一激,当场发作起来,岂不是更坐实了她苛待下人之事?毕竟这三姑娘从前发起脾气来,打骂下人也是家常便饭。
如此想着,孙妈妈便更放心了几分。
谁成想,还没等她那颗心安安稳稳的落进肚子里,便见前头的沈溪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刚才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孙妈妈说这话是何意?我何曾叫秋月去买贺礼?父亲一向不喜金玉俗物,我也早早备好了一副万寿秋山图给父亲做寿,怎又会再叫秋月去买?”
只见她越说越伤心委屈,又好似有种被宠信之人背叛的痛心无助。
方氏和孙妈妈心里咯噔一声。
二人都知道三姑娘要买玉做寿这一回事,还是前些日子秋月特意递来的消息,说是叫二姑娘心里有个准备,别到时让三姑娘抢了风头,得了国公的偏心。
当时方氏还笑这三丫头看着比前些日子稳重了些,实则还是拿捏不住国公爷的心思,她陪伴沈行阔二十年,又怎会不知他一向自诩百年诗书传家,清贵风雅,最不喜这些俗物。
没想到,竟是早早想好了此招,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刚回过劲来,尚来不及思索如何应对,便听到沈溪接着说:“女儿一向敬重姨娘,因而厚待秋月,你怎能、怎能如此……”
话到一半,只听几个丫鬟一声惊呼。
“三姑娘!”
方氏抬头,只见沈溪紧攥着帕子,哭的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气得晕了过去。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扶住沈溪,瑶儿此时也赶来了堂上,一见三姑娘晕倒了,便大喊着传郎中。
一时堂上混乱不堪,连沈行阔都惊了一跳,赶忙叫贴身小厮去请郎中,又亲自扶了沈溪到椅子上坐下。
好一番折腾后,沈溪才悠悠醒转。
孙妈妈面色灰白,若是三姑娘真被她气出个好歹,她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抵啊!
沈溪虽然醒了,却依旧气短,似是心灰意冷般对沈行阔道:“罢了罢了,都怪女儿不好,搅的阖家不安。只要孙妈妈和秋月肯把母亲的如意还给女儿,女儿不再追究便是。”
沈行阔虽然偏心,可三丫头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还是府上唯一的嫡女,他又怎能看着她受这番气来,登时怒道:“好你们一屋子的贱婢,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究竟还有没有把本公放在眼里?当着本公的面还敢污蔑欺压主子,背地里岂不是要翻了天?!来人,给本公把这两个贱妇拖下去施杖,打死为止!叫府里上下都来看着,轻慢主子便是这般下场!”
几个小厮一拥而上,将孙妈妈与秋月二人拖了出去。
二人歇斯底里的挣扎哭求:“国公饶命,饶命啊!姨娘,姨娘救我,我也是为了姨娘办事,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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