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丫鬟小厮听了暗自抽气——
三姑娘这话也太嚣张了些。
旋即又转念一想,三姑娘原本就是这么嚣张啊。
前半年老实了些八成是因为落了水吓坏了,如今没准治好了。
便也心下了然。
刘妈妈何曾想到沈溪说出这一番话来,登时气的脸色铁青,还没张嘴便听到她继续道:“二姐姐,刘妈妈这般振振有词,我看不如请她老人家先上车,毕竟咱这一溜子人便属刘妈妈年纪最大,长幼有序的嘛!”
瑶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赶紧收了回去。
刘妈妈脸色由青转绿,忙看向沈沁:“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意思就把嘴闭上,二姐姐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插嘴?”沈溪冷睨一眼,眸中些许戾气闪动。
一旁的沈沁面色亦不好看:“刘妈妈,我与三妹妹乃是手足,又何须争个什么高低先后,往后不必多嘴了。”
刘妈妈暗自咬牙,本是为了自家主子自家姑娘出头却反受训斥,一时间也只好打碎牙齿和血吞,连声应是。
沈溪没去看刘妈妈和沈沁,径自转身上了车。
片刻,沈确带着墨书来了。
一看众人的神色,再透过车窗帘子掀开的空隙看到一脸无所谓的沈溪,便是没亲眼见到,也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他并无心理会女儿家闹脾气这等小事,朝沈沁略一颔首便算打过招呼,随后便上了另一架驾马车。
沈沁朝着沈确一礼——尽管他并没有看向她。
她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情形,礼数是绝不会缺的。
随后也上了马车,不过是与沈溪同乘的那辆。
府内一共备了三驾车,最后那驾空的是留给沈砚回来时坐的。
沈溪知道沈沁上来,却并不想多加理睬,只将靠着她这边的小窗掀开,透过帘子看向外面。
并非她因为方氏迁怒沈沁,只是单纯的、不知出于某种原因的看不惯。
马车缓缓启动,往东城区去了。
车内寂静无话,连沈沁这般一向沉稳的人都觉出尴尬来,于是她率先开口,也算是示好:“三妹妹,刘妈妈年纪大了脑子糊涂,还请妹妹不要往心里去。回去我一定禀明母亲,让母亲亲自责罚她。”
“不必,”沈溪撇了她一眼,省过了许多绕弯子的口舌,直截了当道:“我一向喜欢有仇当面报。且若是姐姐与姨娘不再来招惹我,我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沈沁听了,面色微动,又道:“妹妹直率。虽说我身为女儿,不应置喙长辈行事,可母亲往日里的作为我也的确不赞同,只是身为女儿不便开口罢了。我说这话并非是想撇清关系,而是想与妹妹说清楚——”
她停顿了一下,抬眸直视沈溪:“我并未因为昨日之事与妹妹暗中疏远。相反,我自十分赞同兄长的处置。母亲行事不妥,让妹妹受了许多委屈,合该受此责罚。”
沈溪看了她半晌,终于意识到这半年来她为何总是瞧她不顺眼。
她总是这般深明大义、识大体,以至于像是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感情。
永远是一副端庄贤淑、无懈可击的模样,如同高坐台上、不问人间疾苦的仙子,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牵起她的心思分毫。
连她的亲娘也不例外。
上一世,原主自负贵命,不屑于与谢氏联姻,一心想要嫁给太子,将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谁知阴差阳错之间,被皇帝看中封了妃,而她的这位姐姐,则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成了太子妃。
她不知这中间是否有什么猫腻。
只知上一世沈沁的下场应当并不算好:早在沈确之前,太子便试图弑父谋逆,最终事败被圈禁,连同东宫所有女眷。
后来沈确攻入京城,将东宫杀了个底朝天。
只是那时原主已被皇帝幽禁,消息并不灵通,不能确切知道沈沁究竟有没有被已经疯魔的沈确杀死。
不过她私心里揣测,沈沁应当也同她一样,死与沈确之手。
一时间,她竟有些好笑的同命相惜之感。
回过神来,沈溪收回目光,只淡淡道:“如此更好,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沈沁觉出了她的冷淡,便也不再说什么。
一路无话。
约莫一个时辰,路上的行人变少又变多,从寻常贩夫走卒,变到许多穿着文士长衫的读书人。
前方不远处有隐隐的嘈杂声,沈溪模糊听到有人在叫喊什么“诚国公府”“沈大学士”,便探出头去看。
只见一群书生像过境蚂蝗一般朝着马车围了过来。
这群人手上拿着书卷,激动而狂热地朝着沈确所在的方向挥舞喊叫。
“学士大人,请您品评小生新作的策论!”
“沈大人,这是在下所做诗集!”
“望大人指点一二!沈大学士!”
那场面让沈溪想起了前世的狂热追星族。
只有亲眼见识过,沈溪才能深刻意识到沈确在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
周围人越来越多,府上的家丁不得不努力维持秩序,才能保证马车继续前进。
不知是否是沈确说了些什么,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马车缓缓行进,最后停在了国子监门口。
门口已停了不少前来接人马车,但大多轻车从简,看起来并非什么勋贵之家。
监门口还有不少侍卫持刀而立,神色肃穆,想来是还没有放考。
沈溪坐车坐的难受,便下了车。周围人本就关注着这边,见到她下车后齐齐看来。
有人认出了诚国公府的车驾,惊艳之余,又添了几分敬畏。
沈溪同样也瞧见了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不过她脑中想着事,并未放在心上。
沈确坐在车中,手里握着卷书,垂眼看着,清润的眉目半隐在帘后。许是看的有些乏味,他搁下了手中的书,随意向外看去。
一道娉婷身影落入眼帘,傍晚的余辉洒下,为她白皙精致的面容覆上一层柔和的光芒。她正与身旁的小丫鬟小声说着话,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眉梢扬起,眸子晶亮。
不知为何,他忽而觉得心底的阴霾散了些许。
过了约莫两刻,监门口驻守的侍卫开了大门,而后便有不少年轻书生鱼贯而出,大多都脸色憔悴,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神的模样。
入监试虽不如真正的科考那般严格,却也需要考生待在号舍整整三日。这些读书人大多都没吃过苦,几日折腾下来自然是灰头土脸,气息萎靡。
沈溪踮起脚尖,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待看到一身着竹纹鸦青长袍,头戴玉冠的挺拔少年后,笑着朝他挥手。
少年也瞧见了她,咧嘴一笑,快步跑了过来。
“阿渺!”
渺渺是原主的乳名。
如今也只有沈砚还这么叫她。
少年在沈溪面前站定,一旁的书童躬身将他手里的书匣子接下。
少年身量比她高了许多,面容与她足有七八分像,只是眉更英挺,更衬得他目如朗星,风姿飒爽。
“都说了别叫我阿渺,没大没小。”沈溪嘴上说着,可眉眼却笑的舒展。
这半年来,沈砚虽未回过京,却时常送书信回京,不是家书,只是给她的,里面尽写些乱七八糟的趣事。
回京之后,因撞见方氏手下的人克扣她的用度,还到锦绣堂闹了一番。
只是那时沈行阔和沈确都不在,除了出了顿气,也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
两人一母同胞,自然同仇敌忾,亲密无间。这是沈溪自来到这个朝代后,唯一可以倾心相交的人。
“你不过比我早生半刻,还端长姐的架子,也不害臊!”沈砚笑着,挤眉弄眼:“如今我比你高这许多,叫旁人看了,说不准觉得我才是兄长,你是妹妹呢。”
沈溪也不说话,只悄悄照着他后腰上拧了一把。
沈砚嗷的叫了一声,扭身去躲,这才留意到车中的沈确和沈沁。
他并不在意沈沁,可对这个一向沉稳持重、年少有为的长兄却相当敬重,当下收了玩色,走到沈确车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唤到:“兄长。”
沈确从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上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唇角微掀便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四哥儿应试三日,辛苦了。答卷写的如何?”
沈砚老实答到:“都还好,与平日里温的书差不离。”
沈确又问了几句关于试题的问题,沈砚一一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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