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溪早早想好了此事。
从两三个月前她便暗中搭上了京中有名的大商人陈悬鱼,有原主上一世的记忆,再加上她所知道的现代知识,赚些银子不成问题。
为了保险起见,她并未将赚来的银两带进国公府,而是存到了澧朝最大的票号,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她已约好了后日与陈悬鱼见面,到时原先谈好的最后三千两银票便能到手。
解决了钱,剩下最后的问题便是户籍与路引。
澧朝对户籍的管理十分严格,若是没有路引便寸步难行。所有城镇在进城时都会严查路引,若没有路引过路引对不上,便会被当做流民处置。
即使侥幸蒙混进城,没有路引和户籍这两样东西,也无法住店或购置房产。若到了夜里宵禁还在外面游荡,被巡防的官兵抓到也是大罪一项。
所幸她如今手里有不少钱,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一群游离于灰色地带的人物,除了钱什么都不认。
只要肯花银子,自然没有买不来的东西。
只是她身处国公府不晓得如何找这样的门路,便也请了陈悬鱼帮忙牵线搭桥,用五百两银子买了一份空白户籍和路引。
先付了一半的定银,只等后日见过陈悬鱼拿到户籍路引之后,再付剩下的银子。
像陈悬鱼这种商人世家,又在京中经营多年,做这些事情自然得心应手。
陈悬鱼乃金陵人士,祖上世代从商,也算是富甲一方,极具盛名。当年当今圣上登基后为了笼络这些江南富商,破格允许一些为朝廷做了贡献的商门子弟入国子监读书科考,从此这规矩便传承下来,陈悬鱼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三试不中,便没再继续科考,也没有回金陵老家,反而留在了京城做生意,到了今日已成为在京城颇有名气的大商人。
说起此人,沈溪便想起原主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沈确谋反,背后便少不了金陵陈氏的助力。起事养兵,哪里不需要用钱?便说陈悬鱼是沈确的钱袋子也不为过。
沈确率兵攻入宫城后,彼时已身为妃子的原主曾遥遥见过陈悬鱼一次。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那时原主作为沈确的妹妹,被皇帝抓来绑在乾元殿前用以威胁。
那是沈溪梦魇最深处的画面:
原主一身华美宫装,被几个御林军押着跪在地上,与叛军中的沈确遥遥对望。
皇帝命人拿了白绫要将她勒死,她目眦欲裂,却见远处身披战甲的沈确缓缓搭了箭。
一声箭矢破空的厉啸后,她最后的画面停在没入她胸口、只剩尾羽的半截箭尾。
一阵细密的刺痛爬上心脏。
原主的记忆太过疼痛深刻,以至于让沈溪觉得如同是自己的记忆一般感同身受。
也许她对沈确的恐惧就来自于此。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如果她今生仍像上一世一般不幸搅入这混乱的时局中,挡了他的路,下场恐怕与上一世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这是个披着圣人皮囊的疯子。
上一世他攻破京城后,将谢氏与皇族屠戮殆尽,宫门口粘稠的血浆足有寸深,滔天的腥气笼罩整个皇城。
沈确也成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
如今这片阴霾仍在沈溪心中挥之不去。
她与陈悬鱼相与无疑是件危险的事,毕竟即使是原主也无法确定他是何时投靠到沈确麾下的。
只是国公府规矩甚严,又有方氏把持。内忧外患之下,沈溪只得铤而走险。
不过她也留了心眼,每次会面都乔装成年轻公子,假称是上京经商筹钱的四川人士。
沈溪起身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纸来,略一思索,提笔写了起来。
正好瑶儿从外面回来看她伏在桌前,立马慌张地围了上来道:“姑娘,你刚刚都气的晕倒了,现下又要写什么?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沈溪抬头,看瑶儿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直觉得好笑:“傻丫头,我那是装的!”
顿时,瑶儿傻了眼,露出一副”还能这样”的表情。
片刻后缓过神来,才想起了正事:“姑娘,明天四公子便从国子监考完回来了,您看奴婢准备的这套文房四宝,作贺礼可够?”
沈溪这才看看到她拿着手里的东西。
湖笔,徽墨,外加端砚和两刀上好的宣纸。
瑶儿知道自家姑娘与四公子一母同胞,感情深厚,自然都是选的最好的。
沈氏四公子沈砚与原主由一母所出,乃是龙凤胎。只是他虽出生在沈氏这般百年书香世家,却偏好舞刀弄剑,常常将沈行阔气个半死。
为了好好磨砺他的性子,四年前沈行阔将他送去了白鹿洞书院,盼他能好好向学,也好像沈确一般考取功名,延续国公府的辉煌。
前些日子,沈砚为了国子监的入学考试回了京城。虽说像国公府这样的豪门勋贵,家中子弟无需考试,便能直接入监读书。
可沈行阔偏要让沈砚与寒门子弟同去应试,嘴上说着是为了检验一下这些年来在白鹿洞进学的成效,实际上,无非是为了保持书香世家的面子罢了。
沈氏一向为世人所追捧、称赞为清流世家,再加上沈确珠玉在前,又怎能出一个连入监读书都要靠祖辈荫庇的纨绔子弟来?
可沈砚清楚自己的斤两,又拗不过沈行阔,应试前两天专门去找了沈确,想要打探一二。
谁知还没等他问出什么,沈确便被圣上一纸诏书谴去了越州。
于是沈砚便整日里愁眉苦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唯恐考试不过,丢了脸面不说,回来还要挨上一顿家法。
沈溪知道,原主与沈砚这个弟弟最为要好。上一世,沈确攻入京城之时,沈砚为了保护原主自请领兵抵抗,最终不敌败落,还断了一条手臂。
直到原主死时,都没能再见上沈确最后一面。
沈溪继承原主了的记忆,自然免不了受到其情绪影响,再加上她的确喜欢沈砚的性子,便给他出了个主意,想来过入监考试不是难事。
只是过了又能如何呢?沈砚不喜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一心只想成为一名将军领兵出关,镇守一方。
想到此处,再看看眼前这套笔墨纸砚,一时也沉默下来。
*
次日申初,府内为着迎接沈砚,早已备好了车驾停在府门口,只等着人到齐了便能出发。
今日沈溪来的早,沈确和沈沁两人都还没到。
暮秋时节,天气已然悄悄转冷,金黄落叶被北风一吹,像雪花一样散落纷飞。
她随意抬手接了一片,放在手心里看。
沈沁过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少女一身鹅黄银丝锦裙,飞瀑般的青丝随风扬起,唇若点朱,眸光潋滟,一派浑然天成的明艳妩媚,人偏又站的笔直,又平添几分冷艳的凛冽。
叫人想起冬日里覆雪的红梅。
这是一张任谁看了都是沉迷、羡慕的脸。
沈沁自问不能免俗。
少女没发觉她来,自顾自的看着手里。
一旁的小丫鬟替她拢了拢披风,道:“姑娘,今日风大,先到车上候着吧。”
少女轻嗯了一声,手里的东西飘落下来,沈沁此时才看清那是一片落叶。
眼见人刚踏上轿凳,沈沁身边的刘妈妈忽然出声:“三姑娘且等一等,长幼有序,姑娘稍候片刻,且等我们姑娘上了马车再说。”
沈溪这才发觉后面有人,看清是谁后又略一挑眉。
昨天才闹过一场,感情这些人还不长记性?
沈沁早在刘妈妈出声的时候心里便暗叫一声不妙,只是她毕竟是方氏身边得脸的嬷嬷,她虽觉不好但也没有出声阻拦。
沈溪缓缓下了轿凳,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的弧度。
昨日就已经撕破了脸,现下沈确又不在,她还装什么劲?
“原来是刘妈妈。”脸上扬起一抹冷笑,“怎么?妈妈是见孙妈妈要去田庄,觉得她可怜也想陪着她一道去?还是骨头痒了,想得一顿板子好松松筋骨?”
原不过是上个车,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人家都打到了她脸上,她若忍气吞声,昨天那一出岂非白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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