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求你了,你就把票卖给我吧!”程暗站在窗口嘴皮都快说破了。
里面坐着的售票员已经满脸不耐,后面排队的乘客也开始怨声载道,李安白着脸往程暗身上又贴近了几分。
“我说你这小娃娃故意找茬呢!我都给你讲过了,要有大人才能买票,你个小孩儿还带着个更小的,出了事儿谁能负责啊!”售票员沉不住气了,声音嚷嚷起来,“快走!看看后面排了多少人了!再捣乱我就报警了!”
程暗见买不了票恨恨地往售票员脸上瞪,售票员一看腾一下站起来,嘴里不干净的骂骂咧咧,程暗沉默地拉着李安走了。
后面的咒骂和抱怨声越来越远。
程暗牵着李安的手到车站一处僻静的角落,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复烧。
“安安,别急,我再找找,一定会有车载我们的。”
李安笑着点点头,十分信任的模样。
程暗见他吞口水就把塑料袋里的矿泉水拧开给他喝,喝到一半不远处响起一声让程暗心颤的吼叫:“他们在那!”
李安手里的矿泉水也被吓得掉落到地上,水汩汩流出,程暗看到程爱军他们几个人黑压压往这里来,快速反应过来拉着李安往身后跑。
身后的几人边撵边叫:“帮忙拽住前面那俩小孩儿!”
已经有热心的路人想要插手,朝程暗他们这个方向来。
“安安,等会儿你就跑,别停,跑得越快越好,先躲起来,等我来找你!”程暗喘着粗气,说完这话就松了手,他用最后的力气对李安喊,“跑啊!”
等李安小小的身影慢慢看不到了,程暗脸上有了笑,紧接着被身后追上来的程爱军一脚踹到地上。
“妈的胆儿大了还敢偷老子钱!艹!你个白眼狼!老子非得打死你!”此时的程暗好像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是一个人,被程爱军当着来来往往的许多人面前,疯狂踢打地上已经动不了的程暗。
细胳膊细腿的程暗,在地上抖动抽搐了几下,呕出来几口鲜红的血。
有赶路的忙人,有看戏的看客,有指手画脚说小孩儿该打的,也有不忍小声说造孽造孽啊。
那个时代,父母妄想统治孩子的一切,不允许他们有任何的想法。更何况是从前总是很顺从的人,竟然敢偷拿身为“父”的钱,即是挑战了他身为父亲的权威,又是背叛了程爱军。
窝囊的人是这样的,在外总是沉默老实,实则心思敏感多疑,又自卑。
外面受到个白眼,不平的对待,堵在心里的火总是第一时间回到家里向妻子发泄,毒打,辱骂,这是最平常的。
且妄以暴力征服妻子来衬托他的凶狠,并告诉孩子们他“一家之主”的地位。
程爱军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轻视,程暗竟然敢偷他的钱,是看不起他吗?他敢看不起自己!那就让他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老大!
“行了,先别打了,赶紧问问那小的跑哪了!”程龙拦着程爱军,眼神冷漠地从程暗沾满血的脸上移开。
“我告诉你爱军,那小的跑了那就跑了,反正我钱已经拿到了。咱村里的女人都怎么来的,你心里也清楚,要是被捅出去,断了这条线,你可就是村里的罪人了!”程龙阴狠地说。
程爱军被看得心虚,他抖了抖,懦弱地低下头:“不会不会!那小的我也会带回去!不然王孬也不乐意不是!”
程龙冷哼一声,去喊还在到处找人的王孬。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噗通一下跪倒地上,哭得好像亲爹没了:“我儿子啊!我儿子没了!”
“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死去的老娘啊!儿子对不起你!我、我儿子找不回来,我也不活了!不活了!”
程龙啧了声,想把王孬拉走,怕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不该说的。
“是不是跟那小孩儿一起的?我看到了!”驻足看戏的人群里,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小女孩同情地看着王孬,“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往桥洞跑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大叔,你要不过去看看吧!”
王孬一听,立马对着那小女孩儿感恩戴德地鞠躬,不耽误脚底生风地往桥洞跑。
程龙心里也松口气,拐来的孩子宁愿没了也不能跑出去,上线要是知道孩子差点跑了,肯定要跟自己没完,那老太婆最是贪婪难缠。
没等多久,程龙就看到王孬欢喜地扛着那小孩儿回来了。
“死活不让碰,叫得声音大,喂了点药。”王孬憨厚地朝程龙笑着说。
既然孩子找到了,也就该回去了,程龙一众人又坐上借来的面包车,把程暗和绑住的李安扔后备箱,又往凤凰村去。
程暗醒来时在山里那间木屋,这是村里人在山里遇到下雨或者意外住的地方,不怎么有人住,环境差是一说,山里的危险也是未知。
野生动物是有的,以前山上下暴雪还有狼饿狠了跑村里偷鸡,也有人说听到过山上的虎啸。
睁开眼看到程明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看漫画,程明和程暗是一对儿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也一样的安静,就连亲妈都分不清。
程明见程暗醒了,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漫画书放他面前,问:“我画圈的这几个字咋念?”
程暗一个个看过去,边念边嘶嘶喘气。
家里就程暗一个在上学,家里劳动力不够,程爱军经常外出,那么多地程妈妈看顾不过来,就留下了不愿意上学的程明。
“噢,知道了。”程明又坐好淡定道,“对了,妈让你好好养伤,别再多管闲事。她晚上会过来给你送饭。”
程暗心里浮现一股不好的预感:“李安……”
“那小孩儿被王孬又逮回去了,锁屋子里了。”
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扰得程明没法看漫画书,他皱眉啧了声:“那是王孬买的儿子,跟你有啥关系!”程明好像是第一次看到程暗哭,心里突然有点烦躁。
“他们是人贩子!还打死了刘老师!杀人犯!李安是他们拐来的!他想回他自己家!”程暗想起在那间小小的宾馆里,李安小小的身体缩在他怀里,声音轻轻地说出那些话。
他说很疼,很怕……
“所以呢?”程明看着他反问,眼神很童真,可说话却反之,“你能做什么?你有钱吗?你能带他回家?”
“你连报警也不能。”程明稚气地脸上涌现超出年龄的成熟,“而且警察不会相信一个十岁小孩儿的话。”
“更何况你现在又多了个“小偷”的身份。”程明说。
程暗看着这个弟弟,其实也不算弟弟,只是程暗一直觉得自己该是哥哥。
他好像才发现程明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是压制着心里真实的自己,在家里扮作听话的儿子。
“那我要怎么办……”程暗问。
程明愣了几秒,合上漫画书,对上程暗迷茫的眼神,脸上是孩子恶作剧时该有的表情:“杀死王孬。”
程暗没有很大的反应:“程龙和爹那边呢。”
程明嗤一声,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就都搞死呗。”
“反正这里的人哪个不该死。”程明扯出一个属于孩子的“天真”的笑。
程明看了程暗一会儿,倏地又笑出了声:“但不管做什么,你都要等。”
“等长大。”程明着重强调,“等我们长大。”
—
程暗自从那天后就没再见过程明,程妈妈说家里忙,程明走不开,但也不让程暗出这个屋子。
程暗问李安,程妈妈脸上会露出几分呆滞,然后摇摇头生气地让程暗别再管。
木屋被锁链锁住了,钥匙在程爱军手里,只有程妈妈送饭才能拿。
已经过了半个月,程暗在这个木屋也呆了半个月,伤也全部好了。可李安怎么样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再被王孬那样对待也不知道。
这天晚上,程暗又在想李安,门上的锁链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程明背着月光进了屋。
“爸不要你了。”程明直言道,“天慢慢冷了,以后也不让妈来送饭了,想让你被野兽吃了。”
程明关上屋门,到火盆边烤火。
“呼——山里晚上真冷啊!”程明说,“那小孩生病了,噢,他叫李安是吧。”
程暗这才有了反应,急忙挤到程明面前,焦急地问:“是又发烧了吗?还是王孬打他了?还是……还是……”
程暗声音越来越小,不敢把那几个字说出口。
“低烧。”程明好奇问,“还是什么?”
程暗顿了下,把李安那晚被性.侵的遭遇告诉了程明。
程明也有点恍惚,垂着眼睛盯着被火烧得乌黑的铁盆。
“黑色的……”程明出神地喃喃道。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程明突然道:“我要走了。”
“去哪儿?”
“你不用知道。程暗。”程明站起来开始脱自己衣服,他眼睛看着程暗,“从今夜开始,你是程明。”
程暗没说什么,也没什么表情,甚至在程明没说话前脱衣服那会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互相换了衣服,程暗穿着程明的衣服,程明换上程暗的衣服。
“程暗,等十八岁生日,我会回来找你的。”
程暗躺在家里那张熟悉的床上时脑子里还在回响程明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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