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上楼时，妹妹已经醒了，正静静蜷在父母房间的小床上。他轻轻抱起她，两人靠在床头玩了会儿手机，直到窗外天色渐暗，暮光染黄了半边窗帘。
陆瑾下楼煮了肉粥，热好中午的剩菜。一家人吃完饭，便各自洗漱休息去了。
周日清晨，陆瑾匆匆扒了几口早饭就起身，便说约了泉城的朋友要出门去了。
"刚回来就走呀？"母亲一脸遗憾道。
陆瑾点点头，背着包推门走进晨光里。
坐着来时的公交，陆瑾又回到泉城，直接去了李诚的出租屋。李诚来开门时还眯着眼，睡衣皱得像咸菜干："小瑾？来得真快。"
出租屋虽小，却收拾得干净。透过阳台能看到澜江闪烁的波光，像条被揉皱的锡纸。陆瑾之前来过李诚家许多次，和他一起吃火锅或者看球赛，对这里颇为熟悉。
跟着李诚走进小屋，陆瑾便往沙发一倒，熟悉的洗衣粉味道让他肩膀一松："还是诚哥你这儿舒服。"
李诚从阳台回来，往茶几上丢了个小盒子："你要的东西。"
微型摄像头躺在桌上，未开封的包装塑封还反着光。陆瑾拆开翻看说明书时，李诚换了身T恤短裤出来，熟练地点了根烟："最近怎么啦，突然找我要这个？吓我一跳。"
'没，'陆瑾不慌不忙地说，“我怀疑家里进贼了。”说罢他摸出手机要转账。
李诚摆摆手："送你了。不过别乱用，公共区域装这个够你喝一壶的。"烟灰缸里落下一截烟灰。
"放心，只是装我自己的卧室。"陆瑾终于调好设备，突然抬头，"钟叔知道这事吗？"
李诚呵呵一笑，“怎么，怕他知道了训你？”
陆瑾脸微微发红，“没有，就随便问问。”
李诚不逗他了，道："没告诉他。不过他们那代人，年轻时比我们野多了。"
烟雾在两人之间盘旋。李诚忽然深深看了陆瑾一眼："成年人的事，很多时候说不清。"
"嗯。"陆瑾点点头，"我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
李诚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便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抽完最后一口烟。烟头摁灭时，陆瑾已经把摄像头塞回背包，准备起身。
"大中午的，吃了饭再走，我给你点个外卖？"李诚懒洋洋问。
陆瑾摆摆手，和李诚道别，出门去了。
正午的太阳烤得地面发烫。路过一家打印店时，陆瑾心头微微一动，推开了玻璃门，进去问了问相片打印的价格，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人，正在凉椅上打着掼蛋小游戏。见来了客户，喜笑颜开道："学生半价，是要印证件照嘛？"
陆瑾翻出相册里妹妹和蓝榆的照片，问道：“想印几张生活照，可以不？”老板笑容不减，“可以，不过会贵一点，您留个地址，我打好给您寄过去。”陆瑾留了学校门卫的地址，再次挤上公交，往家里赶去。
家里白天还开着个小门，这个时间父母都工作去了。陆瑾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卧室，仔细研究了一番布局，将摄像头安在了空调的缝隙。这个角度正好能俯拍整个房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布置好了一切。陆瑾又匆匆离去了。
离开时，看着桌边兄妹一起拼好的车模，陆瑾微微叹了口气。忍了忍，又绕回父母的卧室，此时妹妹还在熟睡，小小的一团蜷在小床上。陆瑾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最终轻轻带上门，转身离去了，这回是真的回学校去了。
赶到学校时已是傍晚。大概是下午的行为格外刺激，消耗能量，陆瑾此时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他有些后悔，早知道中午就在李诚那吃点东西再走。校门口车流拥挤，家长们拎着大包小包送孩子返校。离开两天，陆瑾再次刷卡进校门时，竟觉得这个地方亲切了起来。
周日的食堂人很少，只有一楼还开着。陆瑾边掐着时间边干饭。在离晚自习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才把最后一口咽下，慢悠悠往教学楼而去。
作为一个边缘人，陆瑾无师自通了很多小技能，比如走路喜欢贴着墙根走，以及进教学楼常常从后门进，一来这条路更近，二来人更少，他也不太想撞上其他人。
好巧不巧，今天的教学楼后门已经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理想L9 。车上下来的人是陈浩，他的右膝盖缠着绷带，弯曲着，一手拄着拐。倒也是身残志坚，拒绝了身旁一个戴墨镜的司机的搀扶，一个人就这么进教学楼了。
陆瑾假装在花坛边闲逛了一会儿，确定这个时间已经够陈浩回到二楼的教室了，才上楼。等他进教室时，晚读的铃声已经响过了一分钟了，他小心翼翼地从教室后门进去，讲台上英语老师已经在放音频，白眼像刀子似的甩过来。陆瑾低着头快步回到座位，意外地，这次没人伸脚绊他。
晚自习的灯光惨白。补完作业后，陆瑾盯着窗外发呆，直到下课铃撕裂寂静，便匆匆起身回宿舍洗漱。周围人流熙熙，也无一人与他并肩。回宿舍的路上，那辆理想L9又出现在教学楼后门，亮着尾灯等人。
今晚宿舍里没有陈浩的身影，想来有人专车接送，最近都不会回来住了。另外两个室友戴着耳机各玩各的，并不理会陆瑾。陆瑾躺在床上，心里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片刻后，心又再度轻轻提了起来。
周一的中午，陆瑾站在三班的门外，等着蓝榆去吃午饭。阳光穿过树影，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本就生得清秀，个子高挑，五官精致中又带些稚气，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侧目。
几个三班的女生路过时，笑着冲陆瑾挥手say Hi，陆瑾像个自动回复的人机似的，只要有人和他招呼，便挥手微笑点头，这一幕颇为搞笑，更多女生像是打卡似的，冲他say Hi。
蓝榆终于摆脱了班上那群正在比赛掰手腕的男生，从教室后门溜出来，一把勾住陆瑾的肩膀："呦呵，你今天来得真快。走，咱们去吃饭吧。”
陆瑾点点头，两人找了个食堂里安静的小角落。陆瑾轻声把见到陈浩的事给说了，问到：“陈浩没有找你麻烦吧？”
"没有诶，"蓝榆往嘴里塞了块排骨，含糊道，"之后啥也没发生。"
陆瑾继续问道：“他和他家人有没有问你要医药费？”
"都没有，说起来也有点怪。"蓝榆放下筷子，"连个电话都没有。"
蓝榆继续道：“陆瑾，你别担心啦，这群人就是欺软怕硬，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陆瑾眉头拧得更紧。
"别瞎操心啦！"蓝榆用筷子尾戳了戳他的额头，"那群人就是欺软怕硬。"他忽然凑近，"倒是你，后脑勺的伤咋样了？"
陆瑾把医生的嘱咐复述了一遍，蓝榆这才放心，又埋头扒起饭来。
下午，课代表抱着一沓试卷进来了。课代表是个很文静的女生，人如其名叫做蒋静，她在公告栏上轻轻用胶带粘上了月考的成绩单。一时间，公告栏前人满为患。
陆瑾孤零零坐在位置上，也觉得无趣，他出了教室门，在走廊上透了透气。心道：“不知道这回成绩如何。”
等到傍晚时，公告栏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陆瑾才凑上去，看了眼成绩，这回的总分在班里排第15名，比期中进步了两名。再仔细看看学科排名，不出所料，最差的就是语文了，陆瑾皱了皱眉头，他的作文总是分数不高，这在人均作文挑战杯二等奖的一班里面，很是给他拉分。好在数学和物理都是满分，给他的成绩增色不少。陆瑾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拍了张成绩单照片，分别给爸爸和蓝榆都发了过去。
蓝榆秒回一个"膜拜大佬"的表情包。陆瑾笑了笑，一抬头，正好看到蓝榆在楼梯口冲他招手，陆瑾迎了上去。
两人并肩下了楼。
蓝榆开口道：“祝贺你喽，今晚要不要吃点好吃的庆祝下。”
陆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成绩在我爸那里，可能都不够看的。”
蓝榆状作苦恼地道：“你家人要求这么高哪，让他看看我的成绩，他就知道知足了。”
陆瑾有些好奇，他知道蓝榆能考进泉中，成绩应该也不错，便问道：“那你这回考得怎么样呀，能看看不？”
蓝榆翻出自己手机里的成绩截图递给了陆瑾。陆瑾看后，也不由皱眉，蓝榆的成绩偏科得厉害，语文英语比陆瑾还要高几分，数学则刚刚超过及格线。
想了许久，陆瑾道：“我觉得，数学主要还是刷题，要不我明天给你个圈个重点题库吧。”
蓝榆也不客气，道：“那就谢谢你啦，陆瑾。”说罢，拍拍胸膛，“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陆瑾笑着摆摆手，“别，小吃街那边有家豆花超好吃，我带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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