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要用帮景帝制服章云烽的理由,领兵进宫?”关雁门眉头紧拧,想了想,又否认了自己这个猜测,“但这未免过于牵强,景帝要是想对章云烽动手,直接在堂上叫人把他拖下去就行,何必大费周章。”
杜含溪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眉目温和,静静看着她。
“那二皇子借的是帮章云烽打抱不平的理由?”关雁门左思右想,开始套自己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里的情节,比划道,“就那种,‘你虽然是我爹,但是你为祸忠良,所以我要替天行道,大义灭亲’?”
殷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杜含溪则是弯起眼睛,看向殷窈,轻笑起来:“你从哪认识的这姑娘?怪有趣的。”
殷窈沉默了一下,微微一摇头:“此事说来话长……”
她将视线移向长疤,抬了抬下巴:“她应该跟你哥更熟一些。”
长疤尴尬挠头:“其实这事儿也说来话长……”
“罢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殷窈摆手,看向长疤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你方才说要我派人进宫传信。”
长疤点头。
殷窈双手抱胸,犀利指出:“但章云烽正在堂上被审,就算这消息真的传进了宫里,也越不过景帝,没法直接传到他耳中,有什么用呢?”
长疤刚才没想到这一茬,杜含溪刚同他说完事情过程,他虽然一点没经历过京城这些勾心斗角,但也知道情况紧急,正急得六神无主,一听杜含溪说,她在京中认识一个奇女子,有传信进宫的路子,就急急忙忙跑来找殷窈了。
现在被殷窈点出其中漏洞,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脑子又因为焦急,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最后只能狠狠闭了闭眼:“那怎么办?”
“有用,就这么办。”长疤思考的时候,关雁门正也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垂眸沉思,此时突然出声,打破了屋中的沉寂。
她缓声道:“殷前辈,您让人将二皇子欲谋反的消息传进宫中,章云烽知不知道无所谓,但一定要让景帝知道。”
长疤不解:“圣上是早朝时让人将将军叫过去的,此时应当正在太和殿上审问将军,如何叫他得知?”
关雁门摊手:“很简单啊,二皇子这种人物,在未经景帝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调动了军队,只要景帝知道了这件事,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又或者,换个思路,”关雁门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慢条斯理地分析,“二皇子的人昨夜是带兵从绕城小道去内城的,前日在镇北侯府中,有个进过宫的士兵告诉我,内城是不可骑马的,若有人想进内城,必须要下马步行。”
“二皇子手下那个副指挥使带的既然是‘一队人’,想必人手不少,那么一大批人要想进城,必然要经过层层通报,甚至只是停驻在内城口处过夜,都是要经过允许的。”
杜含溪点点头:“确实如此。”
“自己的好儿子,手下的人带着一队人马,停在内城门外,那扇内城门再偏僻、再少用,只要守门的士兵长了脑子,都会往景帝处通报,但不仅现在外面什么风声都没有,就连景帝也对此事一无所知——毕竟兵至城外这种大事已经迫在眉睫,他那种生怕自己皇位没了的主儿,现在却在为了一个太监的死,审问章云烽。”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关雁门抬起眼,眸中迸发出惊人的寒意:“内城的守门士兵也已经被二皇子买通了,他们根本没把这消息上报。”
长疤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关雁门这一通分析下来,直接打了个寒战:“这要买通多少人啊……”
“谁知道呢?毕竟这些人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不知道正盘算着要怎么把旁人当垫脚石,以衬托处自己的高尚呢……”关雁门耸耸肩,顿了顿,眯眼道,“我好像知道二皇子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杜含溪“嗯?”了一声,笑道:“说来听听。”
关雁门:“其实我方才说的两种理由,二皇子应该都能用。”
她盯着地面上被窗纱磨得边界不清的阳光:“因为二皇子还没有完全表明立场,在景帝知道事实真相后,他可以随意编造自己的目的。”
“若是章云烽被景帝逼急了,做出什么不可控之事,他可以就可以借帮景帝剿灭叛贼的借口,进入宫中——反正你们方才说,禁军表面上是直属于景帝的,那二皇子完全可以说,他早早的发现了章云烽的不臣之心,找到了他要谋反的证据,所以早早等在宫外,只为护驾。”
“但若是章云烽沉得住气,认罪伏诛了,那二皇子就能借帮章云烽平反的理由,杀进宫中——当然,他不一定要自己杀进宫中,他完全可以让手下人杀进去,反正所有的不自信大多来源于武力不足,他不仅控制了大部分禁军,还把内城那些守卫买通了,手下武力应当挺够用的,只要他不出昏招,把景帝逼到穷途末路不是问题。”
“他完全能在打起来的时候隔岸观火,等打完之后,他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如果景帝确实没能斗过自己这个儿子,被后浪拍死在了沙滩上,那他就能装作姗姗来迟的样子,先演一出父不慈但子孝,然后表示一下对自己父亲残害忠良的痛心,说不定还可以怒斥一下自己手下人,怎么可以做这种叛君之事,演完之后,他手下的人就可以给他来一出‘黄袍加身’了,他只需要推脱一二,就能给自己树立一个忠义孝道皆两全,皇位皆是他人逼的高尚形象了。”
“但是如果他没能斗过景帝,那也好办,反正打起来的时候他不在现场,这种事情,他们密谋时想必也不会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他只需要一口咬死自己对此事浑然不知,到时候景帝就算怀疑他,也不能以莫须有的名头把自己这个儿子宰了,他就能全身而退了。”
长疤听她说完,其中弯弯绕绕是一点没听进去,唯独明白了一点,于是整个人都绝望了:“所以不管怎么样,将军都会成为他的借口,最后落得个声名狼藉的结果,对吗?”
关雁门面色凝重:“目前看,是这样的。”
长疤还想挣扎一下:“那要是二皇子没能斗过圣上,他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实质性证据,那些活下来的禁军也会指认他啊,只要有一个人指证他,他就无法全身而退了,不是吗?”
关雁门、殷窈和杜含溪三人齐刷刷抬眼,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脸上都写着“你看这傻子”。
长疤被她们三人看得不明所以,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吗?只要有一个人开口……”
杜含溪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哥,北疆将士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长疤茫然:“是很好啊……”
“这就不奇怪了,”杜含溪收回目光,又是一叹,无奈道,“这么大的事,二皇子不会随随便便派人去做的,现在等在内城门外的那些禁军,起码半数以上,都是他养的死士。”
“一旦情况不对,那些死士就会先把自己的同伴杀了,然后再利落自尽。”杜含溪垂下眼,抚了抚手腕上的玉镯,“这些死士是二皇子的手中刀,是被培养多年的无亲无友无名之人,他们什么把柄都不会留下的。”
室内一时寂静,长疤沉默了片刻,干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顿了顿,他又低低呢喃:“原来是这样吗……”
关雁门虽未经历过京中的争斗,但也在江湖中听说过、目睹过门派内部争权夺利,门派之间互相倾轧的事情,所以对死士这个群体已经不陌生了。
她其实能理解长疤的情绪,毕竟为权为利,不仅要舍掉自己的姓名,甚至还要对身边的手足动手,还是会让这个在军中浸淫多年的人感到可悲的。
关雁门看了长疤一眼,又收回目光,把话题转回正题上来:“所以,我们现在有两种办法。”
殷窈:“哪两种?”
关雁门:“第一种温和一些,只需要把消息传到景帝耳中,让他知道二皇子的兵昨晚就到城门外了就可以。”
“毕竟那太监是亥时死的,殿前司也是亥时前后有异动的。”关雁门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两道,又上下点出两个点,“这是内城的位置,这是外城殿前司的位置,中间隔了这么远,就算那太监真的是章云烽杀的,那殿前司也不会那么快接到消息,所以二皇子定是早有准备——”
关雁门垂眸一笑:“当然了,他也可以咬死说,自己没什么准备,他对所有的事情都不知情,但殿前司大晚上的异动,本就是件说不通的事情,更何况那些士兵没隔多久就到了城外。景帝不是没脑子的人,这两件事串在一起,足够证明二皇子不是因为章云烽的事情进宫的,那二皇子的动机,也就很好猜了。”
“有了这么个铺垫,景帝就会知道这事儿和章云烽扯不上关系,那镇北侯府也就安全了。”
长疤关注点又跑偏了,他惊讶道:“关大侠,您如何知道京中各衙门位置的?”
关雁门无奈扶额:“章云烽走的时候画了张图给我。”
殷窈点了点头:“确实合理,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啊,”关雁门笑起来,“直接伪装成二皇子的人,先他一步动手。”
“我们只要在景帝对章云烽下旨之前,把动静闹大,闹到景帝耳朵里,二皇子因为章云烽而反的事情就说不通,那章云烽就不会卷进这场闹剧中。”
“当然了,”关雁门摊手,“第一种方法虽温和,但效果一定不如第二种好,毕竟景帝多疑,加上口述的消息,难保不会被传出歧义。”
殷窈思考片刻:“确实是这样,但我们哪里来的兵呢?”
“兵嘛,自然好说。”关雁门从袖中摸出那把短刀,在手中转了一圈,朝长疤一扬眉,眼中有锋芒一闪而过,“要是我没有猜错,这东西能调动章云烽手底下的一部分兵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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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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