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背岛已烤了三分糊,浓烟源源不断地从逸散,比夜色更深的浓烟席卷天空,将整个岛笼罩于乌云之下。
“简直疯了。”汗珠从额角滚落,李猎解开水囊猛灌一口,她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水,不解又震惊。
“这是想将整座岛给烧空吗?”
樟玉宣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岛上有个月湖,贯通南北,烧不到前面。”
“真是敢想敢做。”罗寿摩挲着下巴,心道走马芹的主意应就是这二当家出的。
子时正,龙背岛火光冲天,将半边天都燃红了。
“放船!”何怀远一声令下,几十人拖着三门大东西,从船上往下吊。
“咕咚!”几道入水声。
几艘船屋生得圆胖圆胖的船,顺着水流往龙背岛方向晃晃悠悠地漂去。
潮水涨得愈急了。
“大当家!有东西来了!”瞭望的弟兄尽力举高火把,展臂指去。
岛上众人脸上都蒙着被水粘湿的布巾,防着飞尘迷眼。
“是船,大当家,往我们这边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几艘胖船就这么随波逐流地往龙背岛上冲。
码头被他们炸毁了,其余地方地势又高,船够不上岸,只能反复碰撞岛边的礁石。
“大当家的?”
没有得到命令,水匪不敢上前,只得惴惴不安地询问庞各庄。
“二弟,你说……”庞各庄的脸甫一偏过,就见二当家瞳孔紧缩,一抹火光在他眸中绽放!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炸破寨子里的平静!
“哎呦!”
举着火把的弟兄吓得一个哆嗦,竟直直地从哨楼上栽下,咚得一声砸在地上!
火把熄灭了,众水匪眼前却亮堂了。
“是火药!火药!”
“好响,咋办!”
这不同寻常的动静炸散了紧绷的水匪,犹如油锅浮水,几个哨楼都惶惶不安地骚动起来。
庞各庄撞开身前众人,单手扶在哨楼边缘,俯身去看,他面色阴沉,厉声喝道:“慌什么!船上不了岛,只能炸个边!尿在院口,骚你嘴里了?”
二当家命几个弟兄敲锣,从几个哨楼一路喊去,将大当家的话传到弟兄们耳中,才慢慢安抚住。
“这剩下的船,怎么办?”庞各庄低声问二当家。
打眼望去,还有五六艘小船前后往龙背岛方向漂来。
“大哥,咱们都看这头,那他们图谋的便不是此处了。”二当家一抬胳膊,仍算冷静。
烧林,本就是防着官兵从别处摸上岛来,火一撩,没了路,这罗家军自然只能从眼皮子底下强攻,如今不管那边是没换战术,还是另有安排,他们总要小心为上。
“待天明,他们还没有法子攻上岛,咱们就彻底无事了。”
庞各庄略一思忖:“叫岛上的女人去近处看看。至于下边的船,拦着不要近岛。”
水匪里头壮年女人的体力可不比男人逊色多少,若官兵私底下真摸上岛,还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寨中人声渐起,拿着农具,朴刀的女人成群结队地往后山跑动。
一头削尖的竹竿一杆杆从岛上顶飞出,直戳几只临近,带着船篷的胖船!
“噗!噗!”船篷被竹竿扎破,震得船身一阵倾斜,竹管里头的桐油倾斜而出,淋满船身。
“轰!”
火把投掷在船上,顷刻间便将整艘船点亮!
哨楼上的人正齐齐低头看着几艘火船,不料后头林中冲出几个女人,扯着嗓子叫喊,吸引了所有人都目光。
“有船!有船从旁边的林子来了!”
“叫人去——”
哨楼上刚传来吆喝,一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火龙便一路摩擦,猛地上蹿,径直撞上哨楼!
眨眼间,哨楼变被火光吞噬!
下饺子般的人从哨楼上跌下!惨叫声不绝于耳,再一个眨眼,被火笼罩的哨楼不堪承受地垮塌,片片带火的木板爆裂飞出!
两座哨楼,几十余人转瞬即逝!
“啊!”
“下去!都走!”
混乱间,不知谁在嘶吼,其余目睹惨状的水匪不敢再留在哨楼上,拼命往下挤去,又有几人被从哨楼上直直撞落,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砸地!
一个火人从垮塌的哨楼中冲出来,就地打了一个滚,将衣裳上的货拍灭。
他露出一张被燎得黝黑的脸,抬头沉沉扫去:原本还算井然的村寨彻底乱了,刺耳的尖叫吵得他头疼欲裂——“都闭嘴!”
庞各庄随手抢过旁边已吓呆的弟兄身上的朴刀,几步追上从跟前逃窜的一人,举刀!
白刃上溅起一抹猩红!
那人嘴巴大张,一面咳血,一面发出赫赫声,庞各庄松手,他便直直地栽下去!
男人犹嫌不够,继续追上逃窜的人群,一刀!又是一刀!
刀刀封喉,刃刃见血!
他的上襟已被血浸湿,一串串淌下血珠,庞各庄舔齿一笑,刮去牙上的猩红,他冷视周遭呆住的人群:“再跑,不消他们上岛,老子先送诸位弟兄们一程!”
风卷起木头灼烧的噼啪声,人在火中的哀嚎,将这些声音送远——除此外,岛上死寂一片。
庞各庄此时分外滑稽,他半边头发已叫火燎了,衣裳也几乎被烧个精光,露出的胸膛横贯一条伤疤,外翻的血肉被烤得焦黑。
像个叫花子,也像尊凶神。
“回去,将刀举好了!”
他拎着刀,一步一步压向寨中众人,水匪们惊惧交加,不自觉一步步后退。
“大当家的!”
不知谁喏喏出声,手上有家伙事的水匪颤颤巍巍地举起刀棒。
庞各庄阴仄仄的目光剃过众人,不过逡巡,竟哑着嗓子哭道:“谁想杀自家弟兄?我这般是受谁人坑害!”
“方才报信的女人是谁家的?”他扬声,“还不带人堵住来路!官兵要杀上岛来,弟兄们!即便死了,也多杀几个狗兵!”
“所以,报信的女人,在哪呢?”庞各庄淌着泪狞笑起来,“看来咱们岛上,来了外人。”
风助火高,无人高声语。
“哗!”
几乎不可闻的破水声响起,十几道黑影贴着岸,蹭蹭爬上岛 ,隐身在暗处。
李猎一抹脸上的水珠,嘀咕道:“这疯子有个狗鼻子不成。”
成阿秀一袭黑衣,与李猎同样的姿势趴在暗处,他低声:“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军师此人最难缠。”
头巾浸满水,牢牢包在头上,扯得李猎发根生疼,她不经意抬眼,在通天的火光中晃眼瞧见一座哨楼上挂着个飘飘呼呼的人影。
她呼吸一滞,眯眼仔细去看,是谁,那是谁?
不小心挂在那的水匪?
一件迷惑人的衣裳?
不,不,李猎赤红着眼珠,几乎要从弹身起来,够头去细看——成阿秀死死按住她的脊骨,哽咽着,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别看,别看......”
嗓子咳出血腥气,眼前跳跃的橙红火光扭曲,尖啸着勾画出个人形,她奋力朝李猎伸展手臂,哀哀叫道:“小姐,小姐......”
一具女尸挂在高高的天边,仰头露出整张惨白的脸,墨发几乎与滚滚黑烟融为一体,绷直的足尖再落不着地。
舒儿死在这千里之外的异乡,成了水匪示威的牌匾,羞辱朝廷的利剑。
她挂得那么高,仿佛随时要去天上,去触手可及的天上,抛下一切,再也不回来。
“我要杀了他!”
泪珠滴在手上,砸出坑,比火药炸得还疼,李猎紧紧闭着眼,止不住颤抖,字字泣血:“我要!杀光他们!”
明天开始,直到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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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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