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曜回君华宫时,厉知年仍坐在窗边看书。
见璟曜进来,厉知年抬眼看他,“有些人呐!终于忍不住了。”他阴阳怪气,“有本事在这继续躲着啊!”
璟曜没理,他翻过一页书,问:“小崽子没为难你?”
璟曜走到厉知年身边,“没为难。阿玖极高兴我去见他。”
“哼!我们比他先来三日,帮他打点前,打点后,他也不来与老师道谢?”
璟曜帮玉璟玖辩解:“阿玖从小怕你,还不是因你经常为难他。”
厉知年猛地放下书本,“小崽子可不怕我。他以前没少向他父皇母妃告状,我三天两头不是给陛下解释,就是在去给颜妃娘娘解释的路上。”
“你也三天两头不是给陛下告状,就是在去给颜妃娘娘告状的路上。”
玉璟玖还私下称厉知年为“大嘴巴”。
厉知年调侃道:“哟!和小崽子学坏了,敢和我回嘴了啊。”
璟曜想,他可学不到阿玖的半分神韵。
从前,玉璟玖的确没少给厉知年找麻烦;厉知年也变着法地调教他,闹下不少啼笑皆非的笑话。
时间果真神奇,增长了年岁,却留下欢笑。回顾那时感受,他们或许变了,又都没变。
“阿玖知道你和珘大哥的事了。”
厉知年食指敲着桌面,笑道:“秋猎那日,他躲在枫林里,看得可别提多认真了!我给他讲学时,他要肯这样好学,功课哪会一塌糊涂!”
“小曜,你得管好他!我跟你说……”
璟曜一副受教的模样,厉知年“传道解惑”了半个晚上。
转眼快至萧惗倾的生辰宴。
宫里人都在紧张筹备,知情者都懂,名义上虽为生辰宴,实则是选亲。
许谦对此事表现得十分重视,他计划着去君思宫找萧承澜。
十年来,他对萧承澜的仇恨也不知转变成了什么。他们不是亲近的翁婿,却还是简单的君臣。
他已过耳顺之年,本想辞官归家,但陆时彦那厮不走,他也不走!人争一口气,他倒要看看谁先离开。他有信心,陆时彦怎么说,都该比自己早死!
丞相府依旧是丞相府,当年的国公府却已然成将军府。他家出了两个将军,这府名足够陆时彦嫉妒,之后,丞相府改名“陆府”,低调极了。
再论儿孙。
许百海家许睿今年夏日与柳家先生的独女成了亲。
柳家书香门第,柳先生才学绝伦,悉心教导出的女儿柳薇蕊可谓秀外慧中,才貌双全。
许睿与柳家姑娘因诗会相识,情投意合。
许谦非常满意这门亲事。
许百湖的长女许淑与何家独子定了亲,婚期在明年春日。
何家是经商世家,何硕是本分生意人,老实又出众。
他是许谦亲自为儿子参考挑选出来的女婿。
许谦想在萧惗倾的生辰宴上多多留心,为小孙女许婉也寻一门好亲事,便能再少份牵挂。
他们都过着属于自己的静好时光,为这喧嚣尘世增添热闹。
君思宫里,萧承澜在喂缸里的锦鲤。
岁岁无情,却沧桑有痕。四十三岁的他,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岁月沉淀使得他更内敛忧郁。
他打算再坚持两年,便把皇位禅让给萧予安。到时,脱离束缚,天地宽大,自有他的去处。
那些情深似海、矢志不渝从不会因日升月落,云遮星沉而黯淡,反会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更加熠熠生辉。
“陛下,生辰宴与惗倾公主相关,老臣觉得可去找潭儿商议。据说,云中城来的九皇子医术一流,老臣正好去见识见识那人中龙凤,陛下去吗?”
许谦极想见见九皇子。宫里人不知神医的皇子身份,传出的谣言已把他说得神乎其神。
若九皇子还未有意中人,小婉或许可去一试。那他晚年去云中城的梦想就要实现啦!他高兴得溢于言表。
萧承澜自然看透许谦心中所想,他答道:“朕也想一睹风采。”他暗想:萧惗倾没准能当个皇子妃。
君凤宫内,玉璟玖并不知晓他已经被惦记上了。
这几日,他正和宫里太医交流探讨许皇后的病情。他有问必答,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太医都对他夸口不绝,嚷嚷着要他不吝赐教。
他整日忙碌,也无暇担心见不到璟曜了。他知道,璟曜在找东西。
璟曜说,南墨皇宫忌讳以物遮面,他又不想以真貌示人,故需易容,以便巧妙掩饰。
他希望璟曜尽快找到易容材料,他还要给他易容得丑一点,那他就能带他在南墨皇城里露脸了。
听说萧公主的生辰宴是为选亲,他在心里祈祷,保佑阿曜躲好!阿曜那张脸再加上一身本领,任何公主都能对他一见倾心。
他至今记得赫连笙离开前去看他,她说瞧上了那个叫璟曜的暗卫,有什么办法可以送她?
当时的赫连笙只在心里想:她为了王兄,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她不懂,为何王兄要让她来讨人?
玉璟玖听后,生气地回绝,“没有!不送!”
见九皇子突然变脸,甜美的小公主更迷惑了。
现今,玉璟玖只想早日治好许皇后,然后和阿曜回东离山木屋,过与世隔绝的生活,想想便十分美好!
只是这时的他,不会想到,当他回东离山与世隔绝时,生活却不美好,而是噩梦相连……
萧承澜和许谦到了君凤宫。
玉璟玖正蹲在院里挑药材。
看这穿着举止,该就是宫里人口耳相传的神医。许谦信步到他身前,咳了两声。
玉璟玖抬头看向许谦,许谦顿时目不转睛。
许谦弯腰道:“老夫名叫许谦,皇后娘娘是老夫闺女,多谢玖殿下为她诊治。本早就该来道谢,因潭儿病情未稳,老夫不敢叨扰,玖殿下,请见谅。”
玉璟玖扶起许谦,看清和蔼慈祥的老者,朝他鞠了一躬,“许爷爷,您客气了。”
许谦欣慰,真是颇为和气的皇子,越发满意了!他伸手引荐萧承澜,“这位是我们陛下。”
玉璟玖闻言,多瞅了萧承澜几眼,对方看上去比他父皇更为严肃。直觉使然,皇后之病与眼前皇帝相关,他得对症下药。
萧承澜也盯着他看,“九皇子到来,朕还未好好招待。几日后,是惗倾生辰宴,你可带那两位厉大人同来,当朕为你们接风洗尘。”
看来,萧承澜也颇为满意这九皇子。
许谦苦恼:怎么办?小婉没戏了!
玉璟玖惶恐,这是“接风洗尘”的意思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无理由拒绝,只能答应。
晚间,玉璟玖带着凌书他们去君华宫商讨。
说了前因后果,厉知年猝然站起,相当震惊,“小崽子!怎能就替我们答应了?”带着责备的口吻。
玉璟玖见厉知年这表现,顿时慌乱,他忙转向璟曜,“阿曜,我是不是做错了?反悔还来得及吗?”不等璟曜言语,他瞬间站起,撞倒身后的座椅,“我现在去回绝!”
“噗,哈哈哈……”厉知年忍不住大笑。
旁边的玉珘瑨拐了拐他,无奈地指责:“别总欺负小玖,你无不无聊。”
玉璟玖明白过来,气势汹汹地道:“我再也不要来君华宫啦!”
他想转身离开,又去拉住璟曜的手,“阿曜,你和我去君玉宫住,我们不要理他。”
玉珘瑨再拐下厉知年,“知年,快向小玖道歉!”
厉知年心里憋屈,“小曜在我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拉他走!”
又底气十足地补充:“我好歹是殿下老师,还懂不懂尊师重道了?”
玉璟玖向璟曜抱怨,“阿曜,是他为老不尊!”
玉珘瑨低头笑,厉知年回头问:“老?我老吗?”
玉珘瑨点头,“小玖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厉知年:“……”
嬉闹一阵,厉知年在玉珘瑨的帮压下,给玉璟玖道了歉。
看厉知年对玉珘瑨唯命是从的小人样,玉璟玖仿佛掌握到了厉知年的命门,他在心里想着:以后要努力讨好他大哥。所谓一物降一物,真有道理。
璟曜说起正事,“这次生辰宴选亲,据可靠消息,西楚皇子秦子沐和北燕王子赫连烨也会到场。”
他们知道西楚和北燕此次来,定为拉拢南墨,切断中云后路。孰是孰非,与南墨皇帝萧承澜脱不了干系。令人头疼的是,萧承澜又是北燕王子的舅舅,他会如何抉择?
璟曜不知道,唯一肯定的是,他要保护好玉璟玖,拼尽一切保护他。
听到赫连烨,玉璟玖觉得真是冤家路窄。赫连烨离开前留的话,父皇转告了他,还夸他连北燕人都吸引了。当时,他觉得分外难为情,且璟曜还在场,他更加无地自容。
“阿曜,你去生辰宴吗?”他潜意识认为萧公主看上璟曜概率极小,但他私心仍不想让他露面。
“我就不去了。”
听到回答,玉璟玖放心了。
他的阿曜太优秀,他不想他露面。他甚至会想,如果把阿曜藏起来,那别人见不到他,他就永远只属于自己了。
可是,他藏不住。
“还有个情况,南墨老丞相陆时彦的孙子陆贤谨,两年前就开始追求那公主了。”
玉璟玖满脸不可置信:“阿曜,连这你都打听到啦!”
璟曜回之一笑,继续说:“陆翊和他的长子陆贤齐显然图谋不轨,也不知陆贤谨对那公主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厉知年接话,“假意肯定多过真心。”
玉珘瑨反驳,“知年,情爱一事,若为外人,只是隔雾看花,不可妄下定论。”
厉知年饶有兴趣地问玉璟玖:“小崽子,不如你来猜猜,陆贤谨对萧公主有无情意?”
玉璟玖没答他,明亮的双眸一眨一眨地望着璟曜,睫毛扑棱,又呆又傻。
璟曜知道他从来不敏感于这些阴谋算计,不想他卷入肮脏争斗,他转头拜托厉知年,“厉大哥,宴会上,麻烦你们多周旋了。”
厉知年看向玉璟玖,这真是个小傻子。他指指他,“到时,你就乖乖低头吃菜,别的,你啥也不会。”
玉璟玖白厉知年一眼,尊师重道他会,药灵子可以证明。
没过几日,西楚和北燕人都到了。玉璟玖的皇子身份也暴露了。
这可愁坏了璟曜,他已与赫连烨打过招呼,厉知年也禀告了萧承澜,生辰宴本来只会有云中城的神医,如今,神医是九皇子的消息在宫里不胫而走,南墨众人喜气洋洋。
君华宫愁云惨淡。
“你们别忧心了!”当事者玉璟玖劝慰道。
厉知年:“本以为坦明小珘是皇子,已为下策,不想却被人爆了家底。”
璟曜:“阿玖身份暴露,必然成为焦点,生辰宴不会那么顺利了。”
玉珘瑨:“他们难道是想小玖娶那萧公主?”
“不不不!我不娶!”玉璟玖使劲摇头。
“一国皇子与一国公主,多登对啊!”
“厉知年!你下流!”
“……”
“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啊!”
“快闭嘴!”
……
玉璟玖急得满脸通红,璟曜弯腰凑到他耳边低语。他笑了,开始装模作样感概:“萧公主跟大皇兄可真是般配啊!皇子和公主,才子佳人……”
厉知年变了脸色,打断道:“说正事!”
玉珘瑨更为无奈,“自作自受了吧!”
玉璟玖与璟曜相视一笑。只要有对方在,他什么也不怕!
生辰宴前两日,许清潭犯了头疼的毛病,为让玉璟玖去宴会,她固执地只要萧予安守着。
转眼来到生辰宴当日。
红木案长齐,分列两排,中云和北燕相对。
赫连烨并未多看玉璟玖。璟曜那狗东西私下里警告了他几次,他暂时不想招惹麻烦。
佳肴美馔,玉液琼浆。
玉璟玖只管低头吃喝,把嘴堵得严严实实。有人对他说话,在身旁的厉知年会替他回答。
萧惗倾兴致缺缺,丝毫不想留意宴会上的权贵。
萧承澜对萧惗倾这种冷漠坚持的态度无话可说。心里存一人,其余皆路人,他深有体会。
多少年的心酸苦痛警示着,他想阻止萧惗倾在这条路上行走。
但他也知道,时至今日,他们都在做无用功。
情爱一事,半点不由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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