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眼睛,诧异沈路会出现在这里,心绪突然一慌,一个可以说是糟糕的念头爬上我的脑子,我站在人群中不可置信的盯着沈路看了很久,直到他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袖,我这才注意这样炎热的天气,沈路居然还穿了一件厚实的衣服,余光一瞥,看见他手腕上的青紫。
我下意识的想开口询问,又觉得沈路并不想让我知道,于是我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为什么在这?”
“来报道啊。”沈路耸了耸肩,一把勾住我的脖颈,晃了晃手上和我一样的录取通知书,似乎看出了我眼里的不解和震惊,又用那双一贯无辜的眼睛眨了眨,“我又不是神仙,事事总有不顺意的时候。”
糟糕的念头得到了证实,脑子里突然想起毕业晚会那天沈路说跟其他人道别是因为不会再见,我这才意识到沈路出现在这根本不是什么事有不顺,沈路出现在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决定。
一个陌生的环境,一群陌生的人,甚至连一个可以连接整件事情发展的动机都不存在,如果说不是因为我,那也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我无法判断我此时的表情,但我实在很生气,我气愤到想指着他的鼻子在人群中痛骂他一顿,想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在可怜我?想狠狠甩开他搭在我身上的手臂。但我伸出的手还是被理智操控了,颤抖着停在了半空,我不知道沈路的伤到底在哪些地方,以至于我已经不敢轻易触碰沈路的手臂,到最后我只是不甘的移开手,替沈路拿下肩上的书包。
“走吧。”我道。
我至今还是不确定我那时的不甘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我,或是沈路。
我和沈路的缘分有的时候真的像是一本刻意编写的小说,在新生名册里,我和沈路的名字出现在了同一个班级,沈路几乎是喜出望外的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撒手,几度快把我勒死过去,我看着沈路欢悦的脸,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
怎么办沈路,我好像也很高兴。
雀跃之余,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清缓的声音,“抱歉同学,可以帮我找找有没有我的名字吗?”
我顺着声音看去,那人穿着一条松垮的牛仔工装裤,搭了一件同色系的牛仔马甲,我不懂衣服的品牌,但我一眼就知道那是和我截然相反的人,只因为他内里穿的那件版型极正但没有任何logo的白T恤,和我身上洗过无数次松松垮垮的T恤完全不在一种图层。他在沈路身后,礼貌的向沈路求助,气质这种东西是硬装不来的,他那样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模样让我觉得碍眼。
沈路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别人,忙松开手想拉着我走开,却发现身后早就围上了一群人,拥挤的人群把我们堵得像罐头里的鱼,半步都挪动不开,沈路笑着表示抱歉,并询问他的名字。
他眉目清朗,带着浅浅一丝笑,淡淡道,“陶年,陶瓷的陶,年岁的年。”
我站在一旁,没有言语,只等沈路好看的手指在名册里寻找着陶年的名字,半刻沈路才回过身子,朝陶年点了点头,“好巧,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上课了。”
我环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陶年道谢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我没见过的糖,顺手塞到沈路手里一块,目光一转又把另外一块递到我面前,我没伸手,摆着一副臭脸只回了一句,“我不爱吃甜的。”
陶年“哦”了一声,我以为他会尴尬,但他只是缩回手,微微弯下身子,把那枚我没接过手的糖一并放进沈路的口袋里,并再次向沈路道谢,然后转身退出人群外。
等我拉着沈路走出校门时,沈路才把那枚糖塞进我手里,我回瞪了沈路一眼,照旧拿出了我那套说辞,“我不爱吃甜的。”
沈路听见了,却只是自顾自的拆开自己手里的糖,掰下一半不由分说的塞进了我的嘴里,苦涩却香醇的味道在我口腔里弥漫开,我下意识皱了皱眉,沈路把另一半扔进嘴里,印着英文的包装纸在我面前晃了晃,“是黑巧。”
我不屑的把沈路的书包往他怀里一扔,“苦的我也不爱吃。”
新的环境使我觉得烦闷,连位置也由不得人选。按照随机的学号我分在了一组,在沈路平排的位置,离三组的沈路说不上远,但也算不上近。本就是很让人不悦的事情,偏偏沈路的同桌还是那张眼熟的脸,是陶年。
沈路对人习惯热情相向,没出几天,我眼见着他跟陶年的关系好像日渐亲密,好几次我看向沈路时,他都在和陶年说着什么,脸上的笑也格外从容,和之前那些带着几分敷衍的社交全然不同,两人交谈甚欢,就好像如果我贸然上前打扰都显得是我不识趣。
脱离了初中那些所谓丑闻,新环境虽然相较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但除了沈路,我发觉自己跟其他人都没太大交集。我的同桌是个书呆子,整天戴着一副啤酒瓶底厚的黑框眼镜,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题,跟沈路的鲜活完全不一样,他要沉闷得多,我自然和他也没什么话题,也不想跟他找什么话说。
班级里太吵,我也不想多看沈路现在的笑,只要下课铃响,我就蹿出外面,站在楼道上吹风,深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但却让人头脑格外清醒,连带着身体上挨打的地方也阵阵发疼。
昨天晚自习放学后,大概刚转进老小区我就被人盯上了,起初我只以为是几个街头混混,直到他们一路跟着我到了我家门前,领头那个男人突然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了门前,抢了我手里的钥匙自顾自的把门扭开,一把就把我扔了进去,我重重的跌在地板上,几个人对我拳打脚踢的嚷嚷着让我还钱。真可笑,我明明一分钱都没有拿到,还债的人却成了我。
我咬着牙说我没钱,他们却觉得我是在挑衅,于是拳头落在我身上就打得更重了,我抱着我的脑袋护住我的脸。打累了又在家里翻箱倒柜的试图在这个穷徒四壁的蜗居里找出一件值钱的东西,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也不敢真把我打死闹出人命,就泄气似的在家里打打砸砸,夜深人静里声音格外刺耳。
到最后他们离开,我也只是在地上躺了一会,缓了口气就爬起来,收拾了一下我本就破碎的家。
安静的夜里明明只有我的家吵吵闹闹,但整个老小区照旧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甚至没有人愿意为我报警,但是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我拾起被砸碎的塑料凳子,拖着刺痛的身体把这些残骸收拾在一起,装进垃圾袋放在门口,准备明天上学的时候带走扔进垃圾桶。又暗自庆幸好在提前缴纳了学费和饭卡,否则这一通乱搜,大概连那点钱也保不住。
收拾好一切,我转进浴室洗了个澡,卫生间的那半块残镜映着我身上难看的淤青,我庆幸脸上被我保护得很好,没有明显的伤痕,又突然想起沈路很久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们就是一样的,我莫名咧嘴笑了一下。
还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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