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路喜欢跟着我,我不明白他的意图,但李绥他们曾经笑话过我,阴阳怪气的问我从哪捡来的“媳妇”,我觉得丢脸,也朝沈路发过火,但他好像是个很坚持的人,在我收到沈路无数次的柠檬水和冰棍后,我突然不那么厌烦他了,甚至开始适应沈路的存在。
沈路给我的感觉跟李绥他们截然相反,他像是燥热夏日里卷起那阵解暑的微风,混着一股淡淡的话梅柠檬水的香。
我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正午的阳光透过操场旁香樟树叶的缝隙洒在我身上,我仰着头发呆,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像怕谁猜出我的想法般快速低下头,我一脚踩着篮球,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去看沈路,沈路坐在我身旁翻着手上我没看过的书,他太认真,并没有察觉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很久之前沈路问过我,他说,“赵知珩,要和我做朋友吗?”
我那时没有回应他,但现在阳光下的沈路特别好看,微风带起他额前的碎发,香樟树叶沙沙作响,他身旁那瓶玻璃瓶装的冰可乐还在冒着气泡,一切都太应景了,我突然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但那之前,我还是想先追问他一句,“为什么选我?”
沈路眨巴着他那双眼睛,反应不及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此时的模样,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继续看下去,我只知道对上他的目光我很慌张,我装模作样的拿起那瓶冰可乐喝了一口,趁机狡猾的移开目光。
我好像在躲避沈路,但我明知道沈路是不会在意我的小动作的,他正反复回想我的话,他在思考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变得很认真,过了几分钟,他才恍然醒悟似的笑着问我,“一定要什么理由吗?”
我“切”了一声,拿出我一贯的处事风格,用难听的话试图逼退每一个想靠近我的人,我提醒他我的名声并不好,是他这样的好学生想象不到的。
沈路合上书,放到一边,仰起头看着那些树叶,嘴角始终带着那丝笑意,“不是的,我们就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树叶的摩挲声掩盖,我听见了,想追问他话里的意思,但他很快站起身来,告诉我,“该上课了,走吧。”
我“哦”了一声,抱起我的篮球,又伸手想去拿沈路遗留下的那本书,风卷起页章,我恍惚看见几个字。
「明知没有意义,却无法不执……」
风吹得太快,我没有看完剩下的字,拿起那本书,匆匆跟上沈路的步子,很奇怪,我什么时候也会因为要上课把步子放得急了。
我一直认为沈路是个性子很温和的人,他谦卑、温柔,好像从不会生气。直到他和“灭绝”在教休室发生了争执,虽然不知道争执的缘由是什么,但我听说“灭绝”生了好大气。
我赶回教室的时候,沈路杵着脑袋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见我来了,他朝我笑,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问清了缘由,不悦的皱了眉沉默下来,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为自己生气,而是为沈路不值,但到了最后,我也只是伸手揉了揉沈路的头发,半埋怨似的说他做事没轻没重。
“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沈路说。
我的心跟着一颤,连带着触摸沈路的手都跟着缩了回来。最后我瞪了沈路一眼,警告他不准再顶撞“灭绝”,她最记仇。
但等我警告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沈路的座位被“灭绝”从前排调到了最后一排,就在我的旁边。我为沈路不平,但沈路只是一言不发的整理自己的书本,一手抱着书,一手拎着他的书包坐到隔壁组的最后排,路过我时,他朝我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我不明白沈路还有什么可笑得出来的,后来他扔给我一个纸团,我展开看,上面说,“以后就能天天看着你了。”
我把纸条揉成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以此向沈路表达我的气愤,沈路耸耸肩,装作看不见,笑呵呵的继续听课。
自打认识沈路后,我不自觉的已经不怎么爱跟着他们鬼混了,加上李绥毕业,偶尔也有其他人因为惹了麻烦让我帮忙,但我好像没了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
其实比起打架我更喜欢打篮球,很可惜,沈路并不擅长这些,但只要我想打篮球,沈路就会在旁边陪着我,在我空白的课本上写写画画,等我打累了,他会递给我一瓶水,把我的课本塞回我的书包里。
我怪沈路让我的书包越来越重,我分明就不是把学业看得很重的人,沈路却只说我聪明,看过就一定会。
我对课本没有兴趣,但我好奇沈路在我书本上写了什么,于是我背着书包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我的课本认真的看了起来,我不得不承认沈路很适合做老师,每个让人不明所以的题目经过他的手好像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这是我可以说是稀有的对数学课本感兴趣的时候,我看得入迷,连我爸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见,直到他扯着我的头发把我从椅子上拖拽了下来,他把我按在地上,毫不留情的对我拳打脚踢,我知道,他又输钱了。
他身上的酒味很重,熏得我头疼,他的手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这个杀人凶手在装什么,我没有说话,这种情况我经历过太多次,我多说的每一个字到最后都会变成打在我身上的拳头,会很痛。
我不知道我和他到底谁才算是杀死母亲的凶手,我只是瘫软在地上如同一潭死水,随便吧。
他不喜欢我这样的态度,于是直起身来看向我刚刚认真在看的东西,随后他抓起我的课本,撕了个粉碎,残页砸在我的脸上,我看不清沈路在我课本上写的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还手,父子俩在狭窄的房间里扭打成一团,邻居听见了房间的动静,却只是远远的隔着窗户看了一眼,然后摇着头走开。
他打我的时候从不会手软,我无法跟一个成年男人抗衡,到最后我蜷着身子,尽量保护住我所有脆弱的地方,他一边用脚踹着我的背脊,一边咒骂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见我没了还手的力气,他才终于停下动作,摔门而出。
我痛得冷汗直冒,哆哆嗦嗦的爬起身子,看着地上已经碎得无法再补救的本子,我突然有种认命的感觉。
对了,我的人生早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了,是我太得意忘形,差点忘了那些讥讽、嘲笑和莫名其妙的怜悯,忘了自己早就没了和正常人一样的机会。
我捡起那些碎片,扔进垃圾桶里。
还好,初中不会太久的。
我第二天早上准时骑着我的自行车到沈路家的楼下,等着沈路又给我准备了一块三明治来换我手里的半根水煮玉米,这几乎成了我和沈路之间每天雷打不动的约定。
自行车上,沈路问我有没有好好看他写的东西。
我像是故意似的说没有,沈路锤了我后背一拳,我疼的下意识“嘶”了一声,但沈路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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