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这年,江玲玲和江三棍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
这一天回家,江三棍发现小野种又在看电视,他心情不错,于是顺口问了一句在看什么。
沉默寡言的小女孩指着电视里的一个□□老大,说到:“这个人长得好凶。”
江三棍打眼一看,电视里正放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他点了点头:“确实很凶。”
第二天,江三棍就找来剃头的刀片,一把扔给小野种:“你过来,给我也剔一个光头。”
江玲玲看着手里的刀片,神色晦暗:“好。”
剃头途中,江玲玲有点分心,手一滑,就在江三棍头皮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江三棍立刻暴怒如雷,一巴掌把她扇到了桌子底下。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这个小浪骚蹄子,和你的表子妈一样的**玩意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想杀了我,你这辈子他妈的都别想摆脱我!”
江玲玲摔在地上,捂住了红肿的脸,没有说话。
见江玲玲沉默,暴怒的男人愈发生气了,一把抡起椅子往江玲玲头上砸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江玲玲被拖到了木板床上躺着,江三棍似乎简单给她处理了一下伤口,屋子里空无一人。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江三棍不在。
她感到胸口很难受,却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打算像往常一样出门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一点废品来卖。
遭遇了这么多年的毒打,她已经不会再为这种事情难过了。
她颤颤巍巍地下了楼,来到了大街上。
天气很热,垃圾堆里散发出一股致命的恶臭,江玲玲脸色苍白,一堆堆巡逻过去。
她的运气不错,捡到了几个硬纸壳,把这些硬纸壳折叠在一起后,紧紧抱在怀里。
走到下一个垃圾堆时,她停了下来。
她看到垃圾堆里有一只被扔掉的泰迪小熊。
这让她想起了江三棍几年前醉酒后的承诺——当然,直到现在,这个承诺依然没有兑现。
大概是天气太热,江玲玲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她的心脏突然撕裂般的疼痛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然后就抽搐着晕了过去。
******
她被一个富二代救了,那人把她送到了医院。
直到这一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说,她常年被殴打,身体十分虚弱,预计活不过半年。
听到这话,江玲玲却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一个陌生女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病房。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
江玲玲一见到她,立刻就想到了江三棍经常骂自己的话——**玩意儿、臭婊.子、小浪.骚.蹄子之类的……而在自己之前,这些词是用来骂她母亲的。
只见了一面,她就确信,这个女人就是江三棍嘴里的臭婊.子。
也就是说,这人是她母亲。
母亲、母亲。
和父亲一样,母亲这个词对江玲玲来说,并不具备任何温暖的意义。
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个词,代表的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女人。
她什么也没说,默默收回眼神。
女人出现的第二天,江玲玲就被转进了水晶宫疗养院。
她拥有了一间单独的病房,外面还带了一个小花园,比筒子楼里的条件不知道好了多少。
医生护士们都很紧张她,整天围着她打转,每天做了这个检查又做那个检查,但她的身体依然一天天虚弱了下去。
对于越来越差的身体,江玲玲自己却没什么想法,她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小花园,一朵朵的数着花圃里的铃兰花。
她叫江玲玲,和这些铃兰花有一个字同音,也许这就是缘分。
等这些铃兰花枯萎的时候,她的生命大概也走到了尽头。
女人对她很好。
不过她看起来很忙,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才抽空来医院陪她聊聊天。
不知道她打听到了什么,只要见面,她就会带来大大小小的泰迪熊玩偶。
女人从没开口解释过什么,只是装得像个认识多年的熟人,待在她的病房,默默说着一些平常的话题。
比如今天的医院餐不好吃,比如窗外的铃兰花开得真不错。
江玲玲有时候会回应她,有时候不会。
有一天,江玲玲又盯着窗外的铃兰花发呆,女人突然问她:“玲玲,你想活下去吗?”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女人便没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女人换了一个话题:“玲玲,你盯着铃兰花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刚刚看花时,她正在想张三棍,想那个暴躁易怒经常殴打她的男人,所以这话一出,江玲玲害怕得颤抖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没什么,我刚刚……什么都没想。”
发病后,江玲玲从没有提起过江三棍。
只是女人带来泰迪熊、拆开那些精致的包装礼盒时,她会想起自己沿街捡垃圾的日子。
下意识的进行估算,这样的礼物盒有多重,折叠成硬纸板能卖多少钱,这些钱又能买多少便宜酒,然后顺其自然的,想到了酗酒如命的江三棍。
她已经住进水晶宫疗养院一个月,也不知道江三棍怎么样了。
他现在肯定在打牌吧?
发现她不在了,肯定会骂骂咧咧地骂她小杂种,然后喝得烂醉,把家里砸成一团。
仔细一想,这样的时刻竟然有很多,她好像经常想起江三棍。
她发现了,她在想念那个人渣父亲。
这个想法让江玲玲突然愤怒起来。
她自暴自弃地扯掉了缠在自己身上的仪器,拖着流血的手,把房间里的□□熊全都扯得稀巴烂,然后把窗外的铃兰花一颗颗掐断。
她十分放肆的、十分任性地大闹了一场。
江玲玲从来没有这么无理取闹过。
她向来是个乖巧的、沉默的、不会反抗的小野种。
昏迷前,江玲玲看到了女人慌慌张张向自己跑来的身影。
然而,她却并不觉得开心,也没有产生什么报复式的快感,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从昏迷中醒来后,苏粲说,那天她嘴里一直在念叨江三棍的名字。
江玲玲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身上连接的管子越来越多,医生护士看着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无奈。
女人抽空守了她整整一个晚上,醒来后,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想见张三棍吗?”
江玲玲动了动嘴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想,还是不想。
总之在第二天的时候,江三棍出现在了她的病房里。
江三棍憔悴了些,眼神看起来比以往更凶恶了,他狠狠地盯着病床上的小女孩,看起来想扇她几巴掌。
但他没有,只是暴躁地站在原地。
“我听说,你得了那个什么,先天性心脏病?”
“嗯。”
“为什么老子从没听你说过!?”
“我也不知道,我得了病。”
然后江三棍就不说话了,江玲玲埋下了头。
江三棍站在这里,水晶宫疗养院似乎也变成了筒子楼,空气开始变得浑浊,地板开始变得肮脏,每呼吸一口,江玲玲都止不住的想吐。
她不愿意和江三棍共处一室,却也没有赶他离开。
却是江三棍主动退了一步:“那你先休息,我……我明天再来看你。”
从那以后,江三棍果真经常来看江玲玲。
他们并不交流,每一次见面,江三棍都几乎怨恨地盯着愈发瘦弱的小女孩,似乎很想动手把她从病床上拽下来,狠狠地打她一顿。
江玲玲总是沉默以对,她眼里偶尔会闪过一抹深沉的憎恨和厌恶,但每一次江三棍进来时,又畏畏缩缩地喊他爸爸。
就这样,两人畸形的相处着,所有矛盾都被压了下来,藏在了台面之下。
表面上看,他们的相处模式竟然和普通父女差不多。
期间,女人和江三棍从没有同时出现过。
江三棍好像还不知道,那个被他咒骂了十年的臭婊.子,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江玲玲可以告诉江三棍这件事,可她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很快,江玲玲又一次发病了。
她的身体情况越来越严重,这次急救醒来后,她躺在病床上,已经无法动弹了。
心脏每跳动一次,她的痛苦就加重一分,连说话都开始变得费劲起来。
对于走到了生命尽头的她,江三棍的怨恨不减反增,但表面上,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和谐。
江三棍表情难看地看着她:“我以前说过,等你过生日了,就送你一个那个什么熊……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她不过生日,所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就像五岁那年一样,她安静地应到:“好。”
江三棍离开后,女人来到了江玲玲的病房。
就像江三棍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样,她也从不提起江三棍这个人,两人一进一出,就像是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里。
进入病房后,女人看着江玲玲,又一次问了那个问题:“玲玲,你想活下去吗?”
这一次,江玲玲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点了点头,对女人说:“想。”
于是她被女人带到了一个潮湿的地下室,在那里,她见到了一个名为颜羽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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