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水很柔,养出的姑娘也柔。
“你脑子瓦特!执意回四川,你就去吧!反正我是管不了你!”胡青英“啪”地摔碎茶杯,蹙眉叹气。
胡谙兀自收拾行李,扬长而去,登上苏州开往南充的火车。
【我是花冠庙的姑娘,生于花冠,长于花冠,断不会做嫌贫爱富忘了根本的事!】
花冠村里有花冠庙,花冠庙里有姑娘。也算是弃婴塔吧,那里有很多旁人丢弃的女婴,自己母亲便是在那庙中被外婆捡回去的。
此处乃名副其实的贫困村,几十年了都未脱贫,仿佛被时代抛弃。再次驻步,庙已破败不堪,尘埃压身。
大步流星回屋,门“吱呀——”倒了。嗯没错,是倒了。胡谙的手悬在空中,蹙眉沉思——屋中的黑白画像赫然在目。
她睨了眼躺在地上的木门,心生愧疚:“sorry啊。”
随即掏出包中的团扇,将四周灰尘扇去,尘越扇越多“咳咳!”
她不得已退出大门,俯瞰院前麦田——金灿灿的麦穗,与印象中的田差别不大,只是田中多了两头坟。
农村的中午很静,蝉鸣鲜明,云悠悠于天,风冒着热气儿。她兀自于花冠庙踱来踱去,匪夷睨着神像。
【这是什么神?不咋出名,没见过。也没人供拜,想来也正常,庙都要没了,神像还能有香火?】
以往只有外婆在此打理,她走了,此处便彻底荒废。胡谙靠在神像裙角,悠悠摇扇,沉沉睡去。
依稀可见朦胧画面:
【外婆慈眉善目,轻抚胡谙耳垂,笑道:‘谙谙是大姑娘了,该带耳坠了。我在林中江旁的槐树底埋了一对铜花耳环,是阿婆年轻的嫁妆,你去把它刨来。’】
“阿婆!”胡谙欲张手相拥,却突然惊醒。手中团扇“啪嗒”落地,遥观天色,已是魆黑。
她双目惺忪,惊觉自己睡时长久。拼命记住外婆的话,喃喃自语直奔桑语山。却被大娘抓住胳膊,蹙眉道:“幺儿,此山戌时之后禁行活人。”
“嬢嬢,我有事。”胡谙甩臂挣脱,迈入林。
殊不知,自己刚刚掠过一座坟头,碑上画像正是那位好心大娘。
桑语山中有条念烟江,自山中淌下,上游水最清,也最为凶险。江边种满槐树,参天槐树阴气重易招鬼。村民说山上死了好多人,死相离奇,觉此山此水晦气。故陆续搬走,村中人烟寥寥。
胡谙不信鬼神一说,唯物主义者,在山上槐树底挖了又挖。一棵没有便换另一棵,誓不罢休刨了数十棵,边挖边用团扇扇风。
刹那,狂风四起,额间汗珠与零碎尘土皆被拂去——铜花耳环乍现。
她狂喜,心中不禁感谢大风,正要去捡,却觉手背有水滴落,抬眸惊心:槐树变流苏花,一簇一簇,娇而不媚,艳而不浮。一时竟瞧呆了。
突地,琴音四起。视线追溯音起之处,悚然失声。
江上,百余人抬着銮驾,排成九列,为首之人皆举着丹罽幢幡,幡中绣着“浮”字。众人皆戴幂篱,身着桃色轻纱,墨发未束随风扬舞。
胡谙心快跳出嗓子眼,指甲紧攥衣衫,却发现自己短袖短裤拉长,变为垂地罗裙。原本利落的齐肩短发也变为齐腰长发。
她躲在树后,不敢看不敢动:刚刚就该察觉,村中的人都没读过书,哪会说戌时……
好死不死,那銮驾缓缓停于树旁,胡谙只觉窒息,腰肢生疼,垂眸望去——自己腾于半空,嗖地一下被甩出。
“啊——”胡谙悬于銮驾上方,居高临下壮胆打量榻上之人。
銮驾乃金子凿制,挂着紫纱帐,帐中隐约可见一赤金箜篌。而箜篌旁斜卧个人。那人指如削葱根,挑着丈把长的柳条,胡谙则被那柳枝缠着,难受无比。
胡谙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理念,半晌未说话,直勾勾盯着帐中之人,等待对方开口,甚至带着些许期待。
“妹妹,一直盯着人家看,是很不礼貌的。”妩媚声音悠悠而起,胡谙腰上的柳条收紧了些。她愕然攥紧团扇,试图扯那斜物。“对不住,我无意冒犯,可否给我松开?”
话落,她自己都觉可笑。自己冒犯她,这帐内妖物不将自己五马分尸都算好的,还让对其松开,怎么可能。
“啊!”胡谙迅速落地,摔得哪哪都痛,唯独庆幸未伤及大脑,不然影响自己智商。随即匪夷,这妖怎的真放了自己?
此地颇似古代,便按照当前礼仪拱手一谢。见帐中之人未给任何回应,就当其原谅自己,转身欲走。刹那,推背感与失重感霎时袭来,自己被扯入帐内。
“回宫!”
惊愕,那女子好生漂亮。“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睫毛弯翘,唇抹着大红胭脂,与额中凤凰花钿相称,妩媚多姿,风情万种。衣着比较奔放,暮紫轻纱轻柔披在身上,胸前兰花印若隐若现。脚踝系着两金环,环上垂着小花,一个环上七朵小花。游离而下,脚指甲涂着蔻丹,肤若凝脂,绝色佳人啊。
胡谙就这般害怕又大胆地观察。突觉眼前朦胧,原是一白绸飘至眼前。侧身欲躲,却发现那白绸紧紧跟着自己。
她蓦地悚慌:这妖怕不是要废了自己双目,啊——这可咋办。外婆保佑,外婆保佑,花神庙的神明保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咱们也算有缘,求求您护住我的眼睛,求求了。
那妖女佯作狠意,似嗔似笑:“呵,路途遥远,你好生呆着,再乱瞧,我剜了你双目。”话落,那妖女便扶额闭目,不再出声。
见对方入睡,胡谙悻悻然挣扎手腕柳藤。无奈,这藤条看着脆弱易断,实则韧性极佳,坚不可摧。自己本就蒙了眼,再加上帐中熏香,浑身飘飘然,意识渐渐模糊,倒地睡去。
再次睁眼,觉所枕之处柔软舒服,满意打哈欠,却对上那妖的紫眸。
此时此刻,自己枕在她怀中,口水流了一脸,油光满面。不禁尴尬,先前惊恐竟一扫而空。她想起身,与其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那妖则将胡谙的长发勾绕于指尖玩弄,漫不经心道:“你这小人儿,头发倒长得好。”
这话本是夸赞,不知为何到了胡谙耳中便成“你头发长得真好,割了给我吧。”幻想之际,汗毛竖立,忙道:“没有没有,我的头发毛躁,你鬓发如云,可比我的漂亮多了。”
胡谙在苏州就舌灿金莲,妙语连珠,常将父母哄得乐滋滋,当下三言两语也将这妖哄舒心了。
不知是帐中香,还是那妖衣上的熏香,胡谙觉附近好香好闻,且那妖吹气如兰,真叫人闻之欲醉,浑身飘然。她暗暗思索,此为何香?闻着怪熟悉的。嘶——但自己不懂香,可谓是香痴,罢了,不想落个清闲。
忽地,榻停了,外面传来阴虚之声:“主上,到了。”
闻言,那妖轻叹口气,摆摆手。不知为何,胡谙隐约萌生不妙预感。
片刻,自己被那妖横抱而起,但自己侧身不知被何物硌得生疼。她蹙眉瘪嘴,望着那妖欲言又止。
许是自己目光太过炙热,被那妖察觉,与之对视。胡谙又惧地转移视线,只侧眸盯着随风荡起的纱帐。
“可是硌疼你了?”那妖将胡谙轻放,取下手腕的金镯子,转套在胡谙腕上,“送你了。”
“啊?”不等胡谙震惊,自己再次被抱起。她怔怔抬手,盯着镯子出神。掂量掂量,这镯子应有百余克,上方还镶着珠宝,又或是玉。她对宝玉不甚了解,但唯一确信,这镯子很值钱。
【这妖真有钱……若是将这镯子当了,我岂不是……不对,若是这妖知道了,定会杀了我。嗯对,不能卖不能卖,小命要紧。】
那妖抱着自己,轻功跃上屋顶,脚踩琉璃瓦,俯瞰骄傲道:“如何?可好看?”
胡谙诧然,微微偏头望去,心骤然一惊——满山遍野的流苏花,散着淡淡的香,如梦似幻。唯一怪异的是,它们皆立于水面,根若有若无,看着轻飘飘的,又极其稳当,实属怪异。但总归是美的,别出心裁的美。
“美的。”胡谙点点头,眼神真挚。
那妖眉眼弯弯,粲然一笑道:“有眼光。不枉我……”话到嘴边又突然止住,眸子深邃了几分,依旧温柔。
莫不是单纯让自己夸她,赞她?胡谙不解风情般,兀自怀疑那妖的目的。百无聊赖之际,脱口而出:“你唤何名。”
说来也是奇怪,胡谙虽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总对其心怀忌惮。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真想一拳抡飞自己,治治自己这多嘴的毛病。
“白七浮。你唤我七七便好。”那妖依旧笑着,神色戏谑接着道:“你唤何名?”
胡谙略微思忖,该不该告诉她真名呢?以后还会再见吗?若是不见,记住的意义何在呢?兀自思索,鬼使神差道:“胡谙。”
白七浮莞尔一笑,睨着眼前之人:“你可知此为何处?”她笑得风情,莫名给人一种戏弄幼童的错觉。
此话一语惊人,胡谙目光下敛,兀自思索。莫非是时空交错,又或是书中的穿越?蹙眉摇头:“不知。”
她垂眸丧然,闷闷不乐鼓起右脸,佯作漫不经心,毫不在意。许是不愿让白七浮看扁自己,莫名好面子起来。
万籁俱寂,天色渐晚。白七浮嗤道:“你想回去吗?”
话如利刃,直插胡谙心口,猛然正眼,望着花海若有所思。回去吗?不想回。可不回去,会不会出乱子?且,自己能回去吗?
抬眸对上白七浮缱绻神色,顷刻挪目,轻咳两声,支支吾吾道:“我想……晚些回去。”话落,泫然欲泣望着对方,指尖捏团扇柄的力不自觉加重。
“那便晚些。”白七浮眉梢眼角莫名的舐犊情深。
许是觉对方谈吐不俗,秀外慧中,温柔动人,且对自己有求必应。胡谙鬼迷心窍般壮胆道:“我可否去这附近游玩。”
话落又觉不妥,忙道:“不行也……”
白七浮抱着双臂,歪头粲然:“可。”
胡谙自小在四川南充生活,长大后才去苏州跟妈妈胡青英住一起。但她不喜母亲嫌贫爱富,便在高考后的暑期独自回花冠村。
她算古灵精怪,些许傲娇却又极其敏感的那类孩子。虽在村中长大,但外婆未让她做任何活。故她生活常识不多,做出用扇子扬尘的呆事,还望莫怪。
你们可以把她当一个小书呆,或者自幼养尊处优的公主来看。
本子里说的柳枝,柳条,是那种韧性很好的细藤。
坟之所以用头来说,是因没有立碑,只是放了张照片,画框。
这个本子非传统仙侠,主要以爱情线为主叭。有些像大女主,但不完全是。
我比较话痨,此章先唠到这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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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桑语山逅绝世美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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