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阀哆哆嗦嗦，高频率抖动着，如果再不熄火，真的会爆炸，小王神情悲壮，胸脯剧烈地起伏，颤声道：
“...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空气一时间停滞，室内忽然陷入安静，只能听到高压锅泄气的嘶嘶声。
他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蒋方羽从未感到如此悲伤且后怕，心脏被人闷头一棒，钝钝地痛，“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你不对劲？”
小王：“什么？”
蒋方羽站起身，把那莫须有的高压锅丢到凉水池子里，“顺序错了。”
“不是因为你能给我什么我才喜欢你，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连带着你给我的一切我都喜欢。”他握着小王的手如是说。
这个观念对小王无疑是极具冲击性的，他低头看着手指上面的那道小疤，怔愣在原地，“是这样吗？”
小疤一开始来自于父母的惩戒，原因是什么早已遗忘，但内容大差不差都是“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不管是前十，前三，又或者是第一，父母总是不满意。
小王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是自己还不够努力，于是拼了命地想要得到父母的喜爱，可到底没能摆脱这梦魇一样的低语。
午夜梦回，缠绕颈间，小王被勒得涕泗横流，面目狰狞，直到某一天他终于不出意料地被这几乎淡化的疤魇住了。
这疤代表着惩戒，可也是期望，这里面是父母满满的爱啊。
每当小王为着自己的没有价值而感到焦虑时，他就会开始回顾，试图汲取藏在里面的爱。
一开始是指甲，后来是小刀，这伤口小，多划几次也没人知道，只当是他不小心摔伤了。
越痛越爱，越爱越痛，本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吗？
可蒋方羽说：“爱一个人本来就不需要理由，爱人不像卖菜，没有什么缺斤少两，讨价还价，如果有，那绝对不是真正的爱。所以我对你好也不是为了要让你回报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你是你这件事就足够让我爱上你了。”
蒋方羽伸开双臂，抱住他，“你答应过我的，所以不要推开我，不要推开爱，你要做的，只是大大方方享受就好。”
“原来是这样啊。”小王道。
他的眼睛惶恐不安，十几年以来的信念如危楼高立，终于倒塌了。
小王听着蒋方羽的呼吸声，心里汹涌的浪涛几乎要形成海啸，把一切肃清。
他这辈子还会遇到像蒋方羽这样的人吗？
“你给我点时间，我...”
小王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接得住蒋方羽这汹涌的爱，蒋方羽真的很奇怪，小王这样想，可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的时候却迎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奇怪。
小王道：“我会认真考虑的，只是我现在心有点乱，我需要时间。”
蒋方羽：“多久？”
“半个月？”
“不行，那太久了。”
小王：“我不想那么随便地对你。”
“那就一周。不能再少了。”蒋方羽心情是如此地雀跃欢腾，他捂住心口，怕这里会蹦出一只麻雀报时，“我下周还能见到你吗？”
小王：“也许。我们现在不就在见面吗？”
蒋方羽不满地盯着他。
“但我明天要和客户开会，也许会提早下班。”小王摸着后脖颈，脖子都烫红了，仿佛说出来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哦～是吗？”
蒋方羽脸慢慢凑过来，太阳在他眼里冉冉升起，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捧着小王的脸，好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欢喜。
蒋方羽很认真地说：“注意，我要开始强买强卖了，不喜欢的话就把我推开吧。”
小王睁着眼，第一次没有避开蒋方羽的眼睛，然后轻轻地，握上蒋方羽的手。
小王闭着眼睛感受这个吻带来的安宁，唇齿交缠间，他感到身体卸了劲，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久违的安全感使他昏昏欲睡，一吻毕了，他趴在蒋方羽肩头喘息。
那气儿带着温度地拂过蒋方羽的耳廓，撩得蒋方羽头皮发麻，小腹发热，蒋方羽半跪在地上没敢讲话，悄摸着换了个不那么明显的姿势。
但这反而让他凑得离小王的脖子更近了，衣服领口宽，纤细脖颈下延伸出的景色一览无遗，蒋方羽顺着背沟往下探，仿佛行走在一条雪间小路上，两旁的雪白山脉此起彼伏，如同活了似的，一呼一吸之间，雪花簌簌落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落入更加隐秘的雪山深处...
蒋方羽的身体又靠得近了些，沐浴露的清香丝丝缕缕冒出来，他觉得奇怪，一般来说男人出汗总是酸臭难闻的，为什么小王闻起来这么香？
怕不是什么香妃转世，所以后背才栖着一只载春的蝴蝶。蒋方羽浮想联翩，想得出神，没忍住埋进他的颈窝深吸。
“蒋方羽。”
小王在他耳边轻唤道。
“嗯？”
蒋方羽猛然从幻想中抽离，音调跑得歪七扭八，像是被抓包了似的心虚得不行。
“谢谢你。”
蒋方羽：“又说客套话。”
“不是客套，是真心的...”
这几个字从鼻腔里哼出来，像是梦呓，又像是在咬耳朵，蒋方羽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他唇齿间的摩擦以及他脸颊上的温度，距离和语气都太过亲昵，可偏偏本人浑然不觉。
小王搂着蒋方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仅剩的一点意识支撑着他吐出最后一句话。
“遇见你我真的很开心...”
耳边一时间只剩下小王均匀的呼吸声，明明那么平静，却又如此喧嚣。
“......”
蒋方羽没偏头，小心翼翼地托抱着小王进卧室，把他放在床上，掖好被子，把被风吹开的窗帘拉紧，才坐在床边看他。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一切恍如昨日，只是这次床上那人的脸不再被忧郁的夜色笼罩，晨光从窗沿的缝隙里钻出来，为他的脸拢上一层乳白色的纱，唇角藏在纱下若隐若现，分不清是笑了还是没笑。
画面朦胧却太过美好，让人不愿打破，蒋方羽眼睛一眨不眨，任由自己被慑住心魂。
他说遇见我很开心。
蒋方羽低下头，抚上自己上翘的嘴角。
他说遇见我很开心。
啊，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有。
蒋方羽克制不住地想笑，心里噼里啪啦，像是蹦豆子似的，闹腾得很。
喜欢一个人总是闲不下来，蒋方羽当即出门打了电话，一通打给厨师，让他准备好食材，另一通则是打给管家，叫他派人把食材和自己的投影仪和游戏机打包好了一起送过来。
管家办事效率很高，不出半小时东西就备齐了放在门口，蒋方羽撸起袖子，扛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开始和食材搏斗。
小王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闻到外面隐隐约约飘来的香味，胃空荡荡的，流出灼烧的口水，他迷迷糊糊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蒋方羽背对着他左手颠勺，右手翻炒，动作娴熟得小王怀疑他在新东方学过。
家里的灶台三年没开张，现在倒是忙乎起来了，旁边的煤气灶也没闲着，煲了汤，那大肚子的汤罐小王没见过，也不知道蒋方羽是从哪里搞来的。
小王没出声，盯着蒋方羽的后背发神。
往常都是他闻别人家的饭香，没想到有一天这饭香也能出自他的屋里。这感觉怎么说呢，很微妙，像是万家灯火突然有一盏是属于他的一样，屋里忽地多了些人气烟火气，把他从虚无缥缈的半空中拉回到坚实的土地上了。
小王不是没有幻想过这幅场景，有人为他洗手做羹汤，他在旁边打下手，两个人聊些有的没的话题，把闲置的时间填满。于他而言，轰轰烈烈的爱情固然刻骨铭心，可平淡本身就已经足够幸福。
但这对于喜欢男人的他来说，实现起来比登天还难。这个群体的大多数人只是想上床，什么风花雪月，什么人生经历，休息好了就赶紧趴回去。
因此每当他路过别人家的窗户，闻到扑鼻而来的饭香时他都觉得羡慕，他像一只下水道的老鼠，手里抱着捡来的冷饭残羹，躲在阴暗处偷偷窥视别人的幸福。
看得越久就越身心俱疲，可又不能不看，因为驴靠着头前悬挂着的胡萝卜才能往前走，而他也是靠着别人的幸福才能活下来的。
如今看着蒋方羽忙碌的背影，小王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仿佛以前的幻想走进了现实，驴吃到了胡萝卜。
“你在做什么呢？”小王探出个脑袋问道。
“辣椒炒肉，可能有点呛。”蒋方羽看小王醒了也没意外，用筷子夹了一块还在滋滋冒油的焦糖色肉片，在空中晾了晾，才送到小王嘴边，“来尝尝够不够咸。”
小王张开嘴：“啊。”
这肉肉质Q弹，鲜嫩可口，酱油和辣椒完美融合浸入每一丝纤维，入口的瞬间辣椒香肉香便从口腔冲到鼻腔，小王舔舔嘴，有些意犹未尽，“再来一块？”
蒋方羽面上笑嘻嘻的，又夹了一块给他，“马上出锅了，你先去盛汤吧。”
小王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小炒肉上扒开，抄起两只碗，掀开汤盖，水蒸气袅袅升起，里面的莲藕和排骨横七竖八躺着，冰山似的露出一角。
汤还很烫，小王掂着碗底一圈沿，盛了两碗放桌上放凉，桌上摆了一盘酸辣藕尖，一盘蒜蓉大虾，大虾壳都脱了就等着人来吃，蒜香味扑鼻，小王咽咽口水，忍住没吃，只夹了一块爽脆的藕尖。
他用牙齿进行二次切菜，又溜回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已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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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万家灯火取一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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