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立在破窗后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倏忽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短暂的视觉残留之后，只剩下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光线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琉弥纳用力眨了眨眼，怀疑是不是高度紧张导致的眼花。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他这瞬间的僵硬和失神，并没有逃过菲尼亚斯始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菲尼亚斯上前一步，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他微凉的肩膀，带着关切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怎么了？” 这声音像一道屏障，暂时隔开了周围令人不安的寂静。
琉弥纳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夜风，没有隐瞒，他转过头，看向菲尼亚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湛蓝色眼睛，诚实地道：“窗户后面。刚才，那扇破窗户里面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他说得有些艰难，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寒意交织在一起，让他甚至无法准确描述自己此刻的感受。
“可能只是破碎的玻璃反射的光影，恰好形成了错觉……” 琉弥纳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颤抖。
说完，他像是要说服自己般，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揉了揉额头：“算了，大概真是我看错了。都怪那些为了流量的直播团队，搞出这么多吓人的名堂，害得我现在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他试图将这份不安归咎于外部因素，好让快速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
菲尼亚斯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他没有像琉弥纳那样轻易接受这个合理的解释，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扇此刻空无一物的破窗，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警惕。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句清晰，敲打在琉弥纳的心上：
“或许你并没有看错。”
琉弥纳一怔，抬眼看他。
菲尼亚斯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对还在低声说笑的情侣，继续分析道：“那对情侣的解释，听起来似乎能说明‘竖立在路边的假人’和‘突然失灵的导航’。但是，他们无法解释两件最关键的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琉弥纳面前比了比，眼神锐利：
“第一，那个拦在路中央的‘沃德老太太’以及那个对我们视而不见的护士什么情况。”
“第二，”菲尼亚斯的语气加重，“那段仿佛没有尽头的路又是怎么回事，窗外景色的停滞重复，但是眨眼却又到了这里，这绝不是简单的信号屏蔽就能造成的现象。信号屏蔽只会让导航失灵，但不会改变现实的空间距离和我们感知到的路标变化。”
“还有最微妙的一点，”菲尼亚斯的语气变得低沉而充满不确定性，引导着琉弥纳的思绪。
“那对情侣完全没有提到这些事情，对吗？”这一次，琉弥纳抢在了他前面，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他声音发紧，他忧心忡忡地望着菲尼亚斯，“他们很热心，如果他们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情况，他们不会不说。”
“琉弥纳！菲尼亚斯！”
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唤，打破了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是北洛和乔纳。
他们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脸上早没了之前的几分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慌和难以置信的苍白。北洛甚至来不及平复急促的呼吸，一把抓住菲尼亚斯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出、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慢点说，什么大事？”琉弥纳心头一紧，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攫住了他，急忙追问。
乔纳相对镇定一些，但眼神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们问的人是一个直播团队，刚刚和他们的后勤沟通，他们说为了节目效果在路上放了一些假人和屏蔽器，但他们拍完这部分一样就派后勤去回收了，按理来说我们来的比他们晚这么多是不可能见到假人还被屏蔽的！”
话音落下，如同一声惊雷在死寂的夜空炸响。
假人早已回收。
他们路上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屏蔽器早已撤走。
让他们困在无尽路途中的又是什么？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连风声都仿佛停滞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去告诉他们这里真的闹鬼了？谁会信呢。”琉弥纳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对，这里本来就‘闹鬼’，我们说了，恐怕只会让那些寻求刺激的家伙更兴奋，觉得是新的节目效果。”
忽然间，他翠绿色的眼珠灵动地一转，闪过狡黠的光亮，“要不我们报警吧！让警察来带我们走！至于车什么的，之后可以再找拖车公司来处理。”
北洛：“！！！”
乔纳：“！！！”
菲尼亚斯：“……”
北洛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由阴转晴，毫不犹豫地给琉弥纳竖了个大拇指：“琉弥纳你真是个小天才！这个主意太靠谱了！”他边说边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开始拨号。
乔纳也被这个提议感染，重燃希望，立刻拿出手机查看，屏幕上满格的信号让他无比安心，“有信号，可以打出去！”
菲尼亚斯没有立刻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扫过远处养老院黑洞洞的窗口，又落回兴奋的同伴身上。琉弥纳望向他，由于角度的关系，菲尼亚斯的大半张脸都沉入阴影之中，看不清具体表情。
这样的菲尼亚斯让琉弥纳感到一丝陌生和不安。
“菲尼亚斯……？”琉弥纳轻声唤道。
“嗯？怎么了？”菲尼亚斯闻声转过头，脸上瞬间挂起了带点戏谑的微笑，轻声回答他，仿佛刚才的古怪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琉弥纳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稍稍安心：“没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
菲尼亚斯失笑，伸手揉了揉琉弥纳那头蓬松柔软的黑色卷发，动作亲昵自然：“小没良心的，你都打算把我宝贝车丢在这荒郊野岭了，就不允许我这个可怜的车主生几分钟闷气吗？”
“等我们安全出去了，一定会把你的宝贝车救走的，我保证。”琉弥纳见他恢复如常，心中的那点不安也随之散去了许多，也笑着回应。
“警察已经接了我电话了！说会尽快派人过来！”北洛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没想到困扰他们的难题竟然能用如此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
“别光顾着激动，和警察说清楚我们具体在哪儿了吗？”乔纳虽然也明显放松了下来，但还是保持着谨慎。
“说了！不过他们突然问我，今年5月份的一个报警电话是不是我打的？”北洛一脸迷茫地挠了挠头，“5月？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难道5月也有人在这里打了报警电话？”
“直接否定就行，现在最重要的是等警察尽快赶到。”琉弥纳果断地说，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个插曲有些奇怪。
打完电话后，三人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不少。他们一行人回到了菲尼亚斯的车上，关紧车门，在相对密闭的空间里等待着警察的到来。车内气氛不再像来时那样沉重，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期盼。
“嘟嘟嘟。”
几声轻快而有节奏的敲窗声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宁静。琉弥纳循声望去，只见车窗外站着一个笑容灿烂的年轻大男孩。他有一头耀眼金发，一双如晴空的眼睛，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他穿着件色彩鲜艳的潮牌卫衣，整个人像一只热情洋溢的大型犬。
见琉弥纳注意到他，男孩立刻扬起一个更大、更阳光的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他隔着玻璃，用口型清晰又带着点期待地询问，同时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琉弥纳迟疑了一下，将车窗摇下了一部分：“怎么了？” 他清越的声音传出。
窗外的金发大男孩立刻凑近了些，他双手合十，做出一个略带恳求的可爱姿势，蓝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琉弥纳，笑容爽朗又真诚：
“嘿！打扰啦！我是那边做直播的凯尔！你长得真的超上镜的，就像黑色棉花糖一样！我想邀请你出席我的直播互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赏脸？” 他的语气充满热情，像只拼命摇着尾巴希望得到应允的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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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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