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醉仙楼尚未开始营业,沈怜舟已坐在柜台后,面前摊开着三本厚厚的账册。她左手翻页,右手执笔,时不时在旁边的纸上记下几个数字,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沈小哥,这么早就忙上了?"杜三娘打着哈欠从后院走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
沈怜舟抬头微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三娘,我发现上个月的账目有些问题。"
杜三娘手一抖,豆浆险些洒出来:"什么问题?"
"东厢房的酒水收入与厨房采买对不上。"沈怜舟指着账本上一行数字,"按卖出的一百二十坛酒算,至少该用掉三百斤糯米,但账上只记了两百斤。"
杜三娘松了口气,笑道:"许是伙计记漏了。沈小哥,这些小事不必太较真..."
"三娘,"沈怜舟声音轻柔却坚定,"一百斤糯米的差价事小,但若养成做假账的习惯,日后恐有大患。"
杜三娘脸色变了变,正要说话,前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着靛蓝长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口沉甸甸的木箱。
"刘师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杜三娘立刻堆起笑脸迎上去。
沈怜舟心头一紧——锦州知府的师爷?父亲账本上出现过这个姓氏!
刘师爷没理会杜三娘,目光直接落在沈怜舟身上:"这就是那个新来的账房?听说昨日识破了赵家的骗局?"
"正是小可。"沈怜舟起身拱手,刻意压低嗓音。
刘师爷走近几步,眯眼打量她:"年纪轻轻,眼力倒毒。"他一挥手,小厮将木箱放在柜台上,"知府大人听说醉仙楼来了个算学神童,特意让我送来些陈年账目,请你帮忙核对。"
箱盖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账册,纸张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杜三娘脸色微变:"刘师爷,沈小哥还要打理醉仙楼的账务,恐怕..."
"无妨。"沈怜舟打断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翻,"三日为限,足够核对完毕。"
刘师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少年人好大的口气!这可是五年的总账。"
沈怜舟浅浅一笑:"若核对无误,师爷可否告知,为何要查这些旧账?"
"告诉你也无妨。"刘师爷压低声音,"知府大人怀疑前任账房贪墨,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沈怜舟眸光一闪——这些账册很可能与父亲的案子有关!她不动声色地点头:"小可必当尽力。"
刘师爷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又交代几句便离开了。杜三娘送客回来,脸上笑容已消失不见:"沈小哥,你太冒失了!知府衙门的事也敢插手?"
"三娘放心,只是核对账目而已。"沈怜舟安抚道,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这是接近真相的绝佳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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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府书房,傅文锦正在听灰衣人汇报。
"大人,刘师爷今早去了醉仙楼,带去了五年前的军械库账册。"
傅文锦手中毛笔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黑花:"他起疑了?"
"不像。听说是借口查前任账房贪墨,让沈姑娘帮忙核对。"
傅文锦冷笑一声:"老狐狸。那批账册里藏着军械走私的证据,他是想借沈怜舟之手找出破绽。"他放下毛笔,"沈姑娘反应如何?"
"她答应了,说三日便可核对完毕。"
"三日?"傅文锦剑眉微挑,"那批账册就算十个老账房也要核上半月...她真有这本事?"
灰衣人犹豫道:"要不要派人阻止?万一她真找出什么..."
"不必。"傅文锦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我倒要看看,沈儒林的女儿有多大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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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后院,沈怜舟紧闭房门,面前摊开着十余本账册。她已连续工作六个时辰,水米未进,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这些账册表面看是醉仙楼的收支记录,实则暗藏玄机。每隔几页就会出现一组奇怪的数字,像是某种密码。更令她心惊的是,有几处笔迹与父亲留下的账本如出一辙!
"果然有关联..."她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熟悉的字迹。
突然,她发现一组数字与父亲账本上的某个条目完全吻合——"甲三,廿五,六百"。在父亲账本中,这代表"甲字号第三库房,二十五日,短少六百件"。
沈怜舟心跳如鼓,迅速翻找其他对应条目。两个时辰后,她终于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锦州军械库五年来有近万件兵器不翼而飞,而账册上的签名赫然是"沈儒林"!
"不可能..."她双手微微发抖,"父亲绝不会做这种事!"
这分明是栽赃!但证据如此确凿,除非...
她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取来烛台,将账册对着火光细看。果然,在强光照射下,某些页面的纸质略厚——这是被人重新装订过的痕迹!
"夹页..."她眼前一亮,"有人在原账册中夹入了伪造的页面!"
但如何证明这一点?她需要找到原始账册的装订记录或存根。沈怜舟咬着下唇苦思冥想,忽然灵光一现——账册封面内衬!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一本账册的封面内衬,果然在夹层中发现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记载着这本账册的原始页数和装订日期。而实际页数比记录多了三页!
"找到了!"她几乎要欢呼出声,随即警觉地捂住嘴。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已是深夜。
沈怜舟强压兴奋,将所有发现记录在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上,然后藏进贴身的荷包。正要收拾账册,突然听到窗外一声轻响,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有人!
她迅速吹灭蜡烛,屏息凝神。片刻后,一个黑影从窗前掠过。沈怜舟悄悄挪到门边,从门缝中窥视——月光下,一个蒙面人正撬她隔壁房间的窗户!
醉仙楼住客稀少,隔壁是间空房。这人想做什么?
沈怜舟轻手轻脚地从枕下摸出匕首,正要开门查看,一只微凉的手突然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傅文锦!他怎么会在自己房里?
沈怜舟又惊又怒,手肘向后猛击。傅文锦轻松化解她的攻势,顺势将她转了个身,两人面对面贴在门后,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门外是知府衙门的暗探,"他声音压得极低,"你若不想身份暴露,就乖乖配合。"
沈怜舟瞪大眼睛,无声地质问他为何在此。
傅文锦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唇角微扬:"我来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她以口型问道。
"你荷包里的那张纸。"
沈怜舟心头大震——他怎会知道?难道一直在监视自己?
傅文锦突然神色一凛,猛地将她往怀里一带。几乎同时,一支飞镖穿透窗纸,"夺"的一声钉在刚才她站立的位置!
"被发现了。"傅文锦松开她,迅速推开后窗,"跟我走。"
沈怜舟犹豫片刻,眼看前门已被撬开,只得跟着翻出窗外。两人借着夜色掩护,沿着屋脊疾行,很快甩开了追兵。
在一处僻静小巷,傅文锦停下脚步:"沈姑娘好身手。"
沈怜舟心头巨震:"你...你知道我是..."
"女扮男装?"傅文锦轻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你为何..."
"为何不揭穿你?"傅文锦靠得更近,月光下他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因为我好奇,沈儒林的女儿冒死来锦州,究竟想干什么?"
沈怜舟后背紧贴墙壁,退无可退:"你认识我父亲?"
"不仅认识,"傅文锦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还知道他为何而死。"
沈怜舟瞳孔骤缩,匕首瞬间抵上傅文锦的咽喉:"说!你知道什么?"
傅文锦不躲不闪,任由锋利的刀刃贴上皮肤:"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军械走私案背后另有主谋。"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傅文锦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正是沈怜舟父亲随身佩戴的那块,"你父亲临终前托人带出来的,里面藏着真相。"
沈怜舟手一抖,匕首差点掉落。她接过玉佩,借着月光细看,果然在底部发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缝——这是父亲特制的暗格玉佩!
"你...你究竟是谁?"她声音发颤。
傅文锦正要回答,巷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脸色一变,拉起沈怜舟就跑:"先离开这里!"
两人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身后追兵的火把如影随形。眼看就要被追上,傅文锦突然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将沈怜舟拽了进去。
门内是一间狭小的密室,两人紧贴着站在一起,呼吸交错。黑暗中,沈怜舟能清晰地感受到傅文锦胸膛的起伏和身上淡淡的沉香气。
"现在可以说了吧?"她压低声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傅文锦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姓傅,名文锦,皇城司指挥使。奉皇命调查锦州军械走私案。"
沈怜舟倒吸一口冷气——皇城司!天子亲军,专办大案要案!
"至于为什么帮你..."傅文锦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因为我欠你父亲一条命。"
门外,追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密室里,两颗心却跳得越发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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