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了半边天,远处的青山都被染成了暗沉的灰黑色。
灰黑和青色相映,无端一股怪诞感。
渐渐一股土腥味弥散开来,林吱拎着行囊,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浅色的衣袍行走间,泥土溅落,衣角脏了一片。
林吱心底暗道倒霉。
前几日从这条路走过的时候,泥土还是干的。唯独今日,不知何故,松软到他以为踩在了一块肉上。
况且这泥土不知为何,很黏鞋底,他无奈,寻了处比较干的地方坐下,打算休息片刻再走。
——实在是考验一个书生的体力。
打开行囊,里面放着吃食,还有几本书籍。
他此行目的是找处景色宜人的地方,做课业,再者,舒缓一下对于殿试的紧张。
林吱拿过一块饼,张口咬下,突然有东西咕噜噜滚了出来,他定眼一瞧,是块裹好的糖,外面用一个纯白软绵方帕裹得严严实实。
林吱不由失笑,抬手捡起,没舍得拆开,反手塞到了衣襟里。
他有些想娘子了。
他啃着饼,有些怅然,又有些喜悦。娘子还惦记着他,这是好事。可他不在家,娘子一人未免太过孤单。
尽快做完课业回去陪娘子吧。
他飞快的啃完了饼,收拾好行囊打算重新上路。
山顶有座小亭子,大多数同门都会聚在此处做课业,不知今日有没有人。
林吱朝那走去,忽感脸上湿润。
他怔愣住,难不成他是想娘子想的落泪了吗?
第二滴砸到脸上才反应过来,下雨了。
他慌慌张张的抱着行囊往小亭子跑去,刚刚已经看见了那亭子的一点轮廓,只差几步路,怕书籍淋湿,他脚下跑的飞快。
可是说来也奇怪,下雨了,泥土反而愈发黏脚,跑了几步,比先前走路还累上几分,林吱喘着气,眼看快要跑到那亭子里。
忽然不知哪里生出来的树桩挡路,一时不察,林吱脚下一绊,就着斜坡滚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林吱紧紧捂住胸口——娘子给的糖,丢不得。
娘子……
娘子……
“娘子。”林吱有些无奈,将行囊里刚拿出的糖收起:“这般吃糖,晚上牙痛可不要叫唤。”
二三趁对方不注意,偷偷顺走一块丢进嘴里,闻言捂着嘴巴,不服气道:“可是我只偶尔吃一块,怎么会痛!”
林吱将收好的糖果放到手边抽屉内,闻言挑眉:“偶尔?”他将二三捂嘴的手拉开,另一只手捏着对方的脸颊,圆鼓鼓,指尖还能感受到那块糖的形状:“娘子说这话可心虚?”
二三被按住,说话含含糊糊,抬眼瞪他:“本来就是!你,你不要捏着我呀,痛。”
林吱闻言,手反而不老实的又捏两下,见对方好似真的生气了,于是示弱般的放下。
却在二三放松警惕之时,搂着对方的腰吻了上去。
糖!
二三气急,这人忒不老实,假装接吻,舌尖探入唇内,却一卷,将含化半块的糖顺走。
“嗯,确实很甜,怪不得娘子喜欢吃。”林吱启齿咬碎糖果,眉眼盈盈,冲二三道。
二三恼了,扭头不理他。
“不要生气了,为夫错了。”林吱手臂环住二三的腰,低头埋在二三脖颈处,鼻尖全是二三身上甜腻的味道,他不动声色又吸两口,抬头啄吻二三下巴:“娘子,好娘子,我也是担心你深夜牙痛,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二三冷哼一声,并不回话。
林吱像条蛇一样卷了上来,他贴着二三,将人堵在马车角,见对方实在不吃这套,妥协道:“那好吧,我还娘子好了。”
什么?
不等二三/反应,他覆唇而上,掌心顺着二三脊背而上,轻柔拂过,指尖划过柔软的发丝,托着二三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二三尝到一股甜味,她心下恼怒更甚,用她被抢走的糖还她,这人好生强词夺理!
气的二三想咬他。
可事实上,对方像条灵活的蛇。
唇舌游动间,二三感到有些缺氧,又被按着亲,眼角不自觉的开始分泌泪水。
林吱尝到了咸味,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家娘子不知何时眼眶泛红,泪水盈眶,他软了眉眼,凑上去细细吻干了那些泪水。
柔软的唇瓣在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二三感觉有些痒,她伸手推开林吱,恼怒道:“不许亲我!”
说完,不管林吱如何,她扭头,不再看他。
而后不论林吱怎么卖乖,二三只当没有这人,丝毫不理。林吱心下无奈,明白二三这是真生气了。
他不得已,只得用糖果哄着对方,又承诺到了京城再给她买时兴糖果,这才哄好。
—
说来也奇怪,自从马车越来越远离小镇后,一路上连日绵绵的细雨也慢慢停了。
掀开车帘后,鼻尖再也不是潮湿的水汽,反而是一股草木的清香。
那味道干燥而温暖,让二三接连几日躁动不安的心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二三不知道自己在躁动什么。
近几日她和林吱赶路,一开始还好,马车慢慢悠悠的朝目的地走去。
只是忽然有一日,她一觉醒来,林吱托着她的脸告诉她,计划有变,她们得加紧赶去京城了。
从那天开始,林吱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和一开始判若两人。
尽管二三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林吱的不正常。那样焦躁不安、惶恐的林吱,她从未见过。
真的从未见过吗……?
二三闭眼,不自觉的又回想起了林吱回来那天。
那是小镇下着雨的第二天,她已经等了林吱一天一夜,可是他仍未归家。
她心急如焚,坐在屋内,想着第二天如果他还不回来,那么她要上山去找他。
终于,在屋内苦等到天亮后,仍然没有见到林吱的影子。二三咬了咬牙,去屋内翻找包裹和油纸伞,打算立刻出发去找他。
——林吱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在她翻找衣物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二三听到声音,欣喜的转身,却在下一秒愣住。
“娘子。”那人开口,声音清雅温柔,他抖了抖手中油纸伞上的雨水,又折起立在窗边,关上门,冲二三笑道:“我回来了。”
不等二三开口,下一秒,林吱脸上的神色空白,下一秒陡然一变,脸上布满了惊慌失措,他上前两步,将二三搂入怀中,没有言语。
他在发抖。
二三只愣了一瞬,反手拥抱住林吱,不自觉的哽咽:“夫君,夫君,你终于回来了,我,我好担心你……”
“嗯,嗯。”林吱回应几声,听上去人还未平复下来。慢慢的,他的呼吸逐渐平稳,细小的鼾声在二三耳边响起。
睡着了吗?
二三有些心疼,她咬着唇,吃劲的将林吱放到床上,又脱去鞋袜衣衫,盖好被子。
不知道这一天林吱到底是怎么从山上回到家中,又度过了怎么样难挨的日子。
吃食够不够?有没有受冷?有没有遇到危险的事物?如果遇到了,又是如何脱身的?
二三怜爱的盯着睡着的林吱,眉头不自觉蹙起。她烧了盆热水,打湿毛巾后,开始给林吱擦拭身体。
擦拭完后,她坐在床边,盯着林吱的脸,半晌,垂头吻了吻他鼻尖的小痣。
幸好回来了。
“娘子?娘子?”林吱拉开车帘,发现二三紧缩在车角,身上盖着他的衣衫,双眼紧闭,却睡得不大安稳。
他坐了过去,扯开衣衫,将二三拥入怀中,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抚平二三睡梦中皱起的眉头。
可是没有用,于是林吱索性双指撑住,不让二三眉头紧在一起。
另一只手环过腰间,把玩着二三的手指。
二三的鼻息喷吐在林吱脖颈间,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那鼻息温热,林吱感到嗓子发紧。
他有些渴了。
二三是被吻醒的。
她又梦到了林吱回来那天,梦里面那个人的脸模糊不清,她紧皱着眉头,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
就快要看清之际,那人的脸突然像雾一样消散了。
正当二三疑惑的时候,突然感觉滑溜溜的东西进入了她的唇齿间,吸的她舌尖痛。
二三睁开眼,撞进了林吱的眼神。
“果然,为夫每次这样叫娘子,娘子都醒的格外快。”
二三:?
她正气恼着,却在余光中突然瞥见了林吱的脖子。随着说话间,脖颈中的喉结上下滚动,连带着喉结上的痣一起。
二三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一口咬了下去。
白净的脖颈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齿痕。
因为她扑到林吱身上咬的,林吱顺力倒在车内塌上,等她咬完后,大掌摸着她的脸侧,笑道:“原来娘子喜欢这样的……为夫甚是诧异。”
二三感觉林吱好像在勾引她。
因为下一秒,林吱掌心顺势而下,指尖在她的锁骨处打转,却并不说话。
外面开始下雨了。
明明才晴了几日,却又突兀的,雨水砸下,顺着马车窗沿,滴答滴答。
林吱将二三拥入怀中,二三似乎是害怕大雨,林吱拥着她,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
雨落入车内了。
二三咬着唇,将脸埋入林吱胸前。林吱见状不由笑出了声,调笑道:“娘子怎么这么害羞?”
二三羞恼的瞥他一眼,又启齿咬了一口他的脖颈。
雨淅淅沥沥的,二三昏昏沉沉想,大概是要停了。
却未料,秋雨料峭,竟是不节制的下了一晚。
打湿了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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