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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凛冬长2

早上8点59分,吴规的闹钟准时响起。广告公司上班时间都比较晚,10点半之后工位上才会陆陆续续冒出几个人。吴规讨厌漫长的通勤,以多付房租的代价换得一小时以内的通勤,加上公司不打卡,吴规收拾得快的话,最晚可以赖到9点35分再起床,最多受到几句“你现在来得越来越晚”的指责,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是组里第一个到的。

但是吴规还是定了9点前的闹钟,因为这个时候客户开始工作了。有过因为多睡了一会被客户和同事疯狂@找不到的经历后,她就再也不敢多睡一会了,哪怕这个时候其实提供不了任何数据,只能给一个回应。

9点40,吴规起床,抓起蜷在床脚的摇粒绒和深色羽绒服,就去洗漱,简单抹层隔离后,吴规拎着包出门。

吴规需要先骑5分钟车到地铁站,但冬季天寒,她急匆匆地出门,帽子手套围巾都没带,冷风凌厉,到达地铁站的时候,双手和鼻头都冻得通红,胃里也灌进不少凉风。过安检,在地铁上刷一会小红书,出站,倒一趟地铁,继续刷抖音,一般能在11点前赶到工位上。

一坐上工位,就要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各种事情——没走完的下单流程,媒体要的数据,验收部门找不到的文件,群里要的表格,今天需要截屏的广告资源,订单完成后要开的发票。没有不急,只有更急。常常忙到快中午1点了,吴规才想起自己还没点外卖,水都没喝一口。

但这种情况在公司已经见怪不怪,她的同事常常2点开始吃午饭,9点开始吃晚饭,也没有专门的用餐时间和地点,就在工位上一口饭一个消息地吃着,弄得吴规吃饭的时候也要装模做样地盯着电脑,或者吃一口填一个数据,不敢再只把眼睛聚焦于食物本身。

更有甚者,过了饭店,饿过了头,脾胃虚弱,她实在吃不下点的油腻腻的外卖,就塞进冰箱,留到晚上或者第二天。

解决完午饭,要是没什么现在就要的急活,吴规会尽量挤出20-30小时在工位上趴一会。其实办公室里并不安静,与客户通话的声音,聊天的声音,键盘的声音,微波炉加热的声音都在密闭的空间里堆积成垢,但吴规由最初的毫无睡意,现如今已经能随时入睡——因为现在不抓紧时间休息,她很难应对接下来10个小时的连轴转。

1点59分,闹钟声响。吴规抬头,慢慢挪动发麻的手脚,让理智慢慢回笼。

2点04分,新一轮的需求如潮水般涌来,吴规又开始疯狂工作。

电脑页面在表格outlook 下单系统微信对话框来回切换,办公室人声逐渐变小,这时候吴规看一看时间,已经晚上7点多,吴规不经意地扫视周围的人,发现他们都没有想去吃饭的意思,但是吴规已经感觉到饥饿,而且如果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吃两口,晚上又会有一堆需求涌过来,到时候是真的没时间吃饭了。犹豫好久吴规终于起身,去茶水间的冰箱里拿自己之前没吃完的食物。

一般是汉堡,也有没吃完的外卖,或者是酸奶面包。吴规已经习惯甚至有点喜欢吃隔夜的食物:

冷掉的汉堡里面的酱有咸甜冰淇淋的口感,开封的面包边缘风干后吃起来很酥脆,是一种有机的无油烘培。而当你被工作拖着很久都没能吃饭,饥饿在身体里的每一个部位膨胀,这时候你咬伤一口隔夜的外卖,已经面掉的小酥肉都是绝味。

匆匆吃完几口,吴规又要开始工作了。刚开始加班到这么晚的时候,吴规头痛欲裂,电脑上的数据已经模糊不清,必须要去外面吹一吹冷风才能缓解。而现在,她已经麻木了。她已经默认下班时间是12点甚至更晚,客户什么时候提需求她都非常顺从恭敬地回应。她知道活是永远永远干不完的,哪怕再多几个她,也干不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敲击键盘,直到工位上最后一个同事也准备回家。

12点,吴规下班了。坐上出租,吴规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最开始的时候吴规还会和司机聊点什么,凌晨北京街上车流量骤减,这个时间段相遇的司机乘客总有话说。吴规说起自己的工作,都不需要进行夸张就已经可以博得同情,年老一点会安慰吴规,劝吴规实在不行回老家,怎么样也会有工作,还在父母身边,也会操着北京腔帮着吴规一起骂公司,虽然他压根不知道吴规的工作到底是很什么;年轻一点,会跟着叹气,感慨大环境的恶劣,也暗暗庆幸自己的工作虽然也算不上好,至少也不会这么辛苦,一晚上跑的出租,比吴规加班一晚上的餐补也高上不少,聊得多了,甚至会邀请吴规去吃火锅鸡。

但是现在,吴规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她在车上昏睡,要是睡不着,就倚着后背闭目养神,让自己干涩的眼睛休息一下。

回到出租屋,已经1点了,吴规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衣服没脱,工牌也没摘,磨蹭了好一会终于去洗漱了,不是因为想赶紧睡觉,而是怕太晚洗漱会吵到室友,虽然无论怎样都已经打扰了。

洗漱完,吴规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开始报复性地刷无脑短视频。她其实并不喜欢看这些,就在一年前她对抖音嗤之以鼻,觉得自己对于这种下沉视频毫无兴趣,但工作后,她因为工作原因必须下载抖音,再到后来下班后根本不想费脑,自然而然地开始沉迷短视频,休息的时候,可以在床上,刷到眼睛干涩肿胀。

从预计的2点,2点半,2点40,2点50,到最后的3点12分,吴规终于强迫自己放下手机。她其实并没有真正想看的内容,追的番剧早就没有再关注了,下载的小说也不想打开,收藏的漫画也许久没去看更新动态,她玩手机只不过是想多延长一下自己的时间而已,不然手机一放下,睡一觉,一睁眼,又是洪水般的工作。但是为了明天能够9点前起床,吴规最终还是放下,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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