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表的时候，吴规突然想起自己的忘记开发票了——广告公司有加班餐补，但是要求必须开当天的发票，如果忘记，就会白白损失。吴规常常忙到忘记找商家开发票，每个月都会少个一百两百的加班餐补，可是每一次吴规打印出厚厚一沓发票的时候，觉得震惊又心酸：每一张纸都是她加班的证明，可是这些夺取她宝贵时间精力的厚厚纸张每月最多只能换取不到一千的补贴，如果她每天每周都加班，还不忘记开发票的话。
吴规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商家打了个电话。漫长的铃声响过，有人接了电话，是含混而不耐法的女声：“有什么事情吗？”
“您好，我今天在你家点了外卖，想开个发票。”
“大姐，现在都11点半了，我都要睡觉了。”
这个时候吴规才猛然发觉已经是深夜了，繁杂的工作让她已经对时间失去知觉，她的时间被各种表格和需求定义，而非自然的黎明和夕阳。
吴规突然感到委屈，但还是下意识地道歉：“不好意思，因为我还在公司加班，没注意时间。”
那边听到这句，语气也软了下来，想来发现为难她不过是个被工作弄错时间的可怜虫，于是怜悯起来：“我明天给你开吧。”
可是，我们公司要求必须是加班当天的发票，明天开的话，今天她所有的加班将拿不到任何补贴。
可吴规说不出口，直到很久以后吴规还是没办法成为一个雷厉风行，态度强硬的“女强人”，稍微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会下意识地用更加委婉的表达，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再是职级最低的毕业生了。
所以她说：“好的，辛苦明天给我开发票。”
挂完电话，吴规终于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11点32分，外面已经的灯红酒绿已经暗了下去，手机上的外卖商家大多显示打烊，而吴规和她的同事还在加班。
手上的表格依然还差300多行，费用曝光点击roi，这些数据等着她一个一个地翻找再复制粘贴，微博爱奇艺腾讯的对接人员还在问数据，手上还有几个广告订单没有走流程，而她现在都顾不上这些了，她想起今天还有一些广告资源没有拷屏，这些都要在12点之前做完。
吴规发现哪怕再给她一个星期，她也做不完这些事情，而新的事情又会像潮水一样涌来，吴规感到绝望，她很想辞职，这个念头在秋天的某个下午突然升起，就被吸入肺腑。加班的时候，被上级责骂的时候，被同事孤立嘲笑的时候，这个念头都会涌现，而在这一刻又一次达到新的顶峰。
外面不会有一份这样加班薪资还低得可怜的工作了，她的学历可以让她获得教培的面试机会，教培再累至少工资和成就感也比这高，而且吴规并不讨厌教书，她喜欢和学生打交道；哪怕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就先回家，她的家庭就算不是大富大贵，至少也不需要她来补贴家用，而且她可以捡起自己的副业，或者就去兼职，也能在保持正常作息的情况下养活自己。
凌晨1点半，吴规下班了。
辞职的话到嘴边，一张口，却变成了“我这个真的做不完了，能不能我明天早点过来做”。上级在电脑面前抬头，同样面容憔悴，点了点头，放吴规走人。
吴规坐上出租，难过得想放声大哭，但她忍住了。好不容易回到出租屋，直接摊在床上，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才发出几声呜咽，突然想起这个昂贵的老破小隔音很差，墙薄如纸，保不准室友明天在群里控诉扰民，于是吴规最终选择小声地抹眼泪，并且规定自己只能哭到3点半，因为明天她还要早起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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