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
姜釉白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要安慰她,她笑了笑,主动打破僵局:“是你遗弃的我吗,你就抱歉。常屿青,你怎么这么喜欢说抱歉啊,你是抱歉虫吗?”
“抱歉……不是……我……”
向来还算伶俐的常屿青,也不知怎么了,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
姜釉白瞧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夜风拂开她已经长到肩颈的头发,明明是一张顶着明媚笑容的脸,但常屿青心底还是有一种无名的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就好像被抛弃的人,是他才对。
不对,他也从来都没有被坚定选择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童年,他的成长经历,其实和她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唯一听起来更体面一点的是,他还拥有一对亲生父母的虚名。
常屿青愈发感同身受她的一切,可越是这样,他就更难过了。
酸涩借着酒劲在胸腔无限发酵,他曾试想过她的过往一定很沉重,才会让她紧紧将自己包裹在一个重壳内,可他没有料到会是那么的沉重。
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有些混淆,这一刻他到底是难过他自己多一点,还是难过她更多一点。
或许,是难过她更多一点吧。
常屿青看向她,眼底突然有点泪花闪烁:“姜釉白,如果我再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早一点,再早一点。
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姜釉白怔怔看向他。
如果再早一点。
如果。
扑通——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一枚石子倏地投入湖底,随后无数水花四溅,倒映在她眼底,又将涟漪扩散在他的黑眸中,凝为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过眼眶,顺着他的脸颊不断坠落。
一滴接着一滴。
姜釉白才意识到他哭了。
她从未见过常屿青的眼泪,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上上下下将浑身摸了个遍,可压根就没有纸巾之类的东西,她站起身就要朝便利店里走。
“别走。”
温热在手臂间缠绕,姜釉白回眸,轻声安抚他:“我不走,只是进去买包纸。”
“不用,我带了。”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在口袋中乱掏的。
“不是,我真带了。”见她一脸不信,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常屿青今天穿了条满是口袋的黑色工装裤,或许也是因为酒精的麻痹,让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帕纸,等到要摸膝盖处的最后一个口袋,他忽然停了下来。
姜釉白见他停滞在原处,不禁问了一声:“怎么了?”
“是够不到吗?”
她半弯下身,腾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解开他口袋外的纽扣,指尖还未碰到里面的纸巾,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柠檬清香。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一颗刚撕开包装纸的海盐柠檬糖正捧在他的掌心。
“姜釉白吃颗糖吧。”
“吃颗糖就不那么苦了。”
姜釉白手一顿,眼泪还是提早一步先够到了糖果。
常屿青紧盯着落在糖纸侧的眼泪,掌心微微一颤。
他用力扯出一抹笑容,尽管发红的眼圈,根本无法证明那是笑容。
“你哪来的糖?”
“酒吧前台顺的。”
“那你还挺幸运,放的是你喜欢的口味。”姜釉白将糖塞入口中,皱着眉看向他,“是不苦了,现在改酸了。”
她咂巴了两下,酸得她眼泪又落了下来:“常屿青,你骗人。”
“啊,现在呢?”
“酸的。”
“你再稍微忍耐一下,一会就变甜了。”
“甜不了。”
豆大的泪珠连成一条线地往下落。
“靠!肯定是那家酒吧买到了假糖,我这就拨打12345投诉他。”
姜釉白破涕而笑:“常屿青,你有病吧。”
“那怎么了,谁让他买到假糖了。再说,我临走的时候,老板还是一个劲地跟我说‘帅哥,多拿两颗,生活那么苦,一定得多吃点甜啊’。”
“你确定老板叫你帅哥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嘛。”
常屿青脖颈一扬,像是在卖力强调着事实。
姜釉白收起思绪仔细打量着他,帅确实是帅,尤其是他此刻脸颊上两朵浮粉晕未消,还带着一点憨态的可爱。
可这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按照常屿青一贯的习性,就算是路边有人喊他帅哥,他也绝不会回头,更别说如此大咧咧地,原封不动将老板的话复述给她听。
姜釉白一眼识破:“我合理怀疑,这句话是你自己编出来的。”
老板确实没有说过这句话,只是在他结账的时候,随着账单一块递过来两颗糖。
但见她的眼泪止住,注意力已被转移,还是硬着头皮道:“反正意思大差不差吧,毕竟帅是一种事实。”
姜釉白结结实实被他最后一句噎了一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醉后的常屿青是这么的……
厚脸皮。
她坐回原处,认认真真看向他。
察觉到审视目光的常屿青,索性将上半身往前探了探,双手撑着下巴,将俊朗的五官直往她眼前送。
姜釉白收了收目光,慌乱将话题回转:“那酒吧老板也是受害者,你能不能讲点理。”
常屿青继续陷在他的无厘头逻辑内:“我很讲道理啊,买错那是他缺乏辨别真相的能力。”
“那要是糖不是他买的,而是他的员工被糖果商哄骗的呢?”
“那也是他用人不善,作为一个老板依旧不合格。”
常屿青越说越觉得有理。
姜釉白扶了下额。
她为什么要跟一个醉鬼,讨论这些啊。
“不是,我跟你在这较什么劲……”
姜釉白又开了一罐酒,就见常屿青眨巴着眼睛还在看着她。
那眼神有关切,也有卖乖,还有计谋得逞的欣慰。
计谋得逞?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早就被夜风刮得不见踪迹的泪痕,有些无奈笑了两声。
“常屿青,你安慰人的招数真的挺烂的。”
常屿青并不否认。
确实挺烂的,让她还是落了泪。
“技术水平有待提高,往后还请姜同学好好指教。”
往后。
请她指教。
姜釉白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但她的嘴角还是不觉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你少用漂亮话来哄我。”
“姜釉白。”常屿青坐直身,突然拔高了语调。
姜釉白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还没开始正式哄你呢。”他说完又在口袋内掏了掏,终于掏出那包完整的手帕纸。
姜釉白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你所谓的哄人方式?”
一包纸巾,是打算让她哭个够吗?
常屿青并没着急回答,他从顶部随意抽出一张纸巾,揉搓了两下后,熟悉的鸢尾香气在他跳跃的指尖上旋转。
不过一会儿,一朵由手帕纸折叠好的玫瑰,就齐整摆放在她面前。
“花一样的人,擦眼泪肯定也是要用花一样的纸巾啊。”
刚想赞美他手巧的姜釉白,默默咽下所有的赞词:“常屿青,你知不知道你那句‘花一样的人’说起来,好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
常屿青不以为意一耸肩:“那不是挺好的,让你提前见识一下老了的我有多么可爱。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万一有朝一日我早嘎了,你会见不到我。”
姜釉白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语成真,你最好是赶紧呸呸呸。”
常屿青学着她的语气做了一遍,姜釉白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担心我?”常屿青讨乖凑到她面前。
“没有。”姜釉白不再看他,刻意说道。
“姜釉白,你的表情远比你的语言诚实。”常屿青一副了然,自开了一罐酒,“不过没关系,还好我会自己判断。”
自己判断?
多此一举。
姜釉白脸一红温,夺过他手上的啤酒:“酒量那么差,一会儿我可不想送你回家。”
“酒量差?”
姜釉白看着他,眼神中明摆在说:“你不差,难道我差?”
“我那是被他们暗算了,满桌子的酒都灌我一人了。”
“啊,灌你啊。”姜釉白拖长语气,“他们为什么要灌你啊?”
“因为……”
常屿青脸一烫,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想起在酒桌上,临了朋友提出的疑问:“常屿青,你就那么喜欢她吗,这么做值得吗?”
他结账结得匆忙,也没有来得及回答那个问题。
他看向近在咫尺的人,郑重点了点头。
很喜欢。
而她也值得。
姜釉白并不知道常屿青心中所想,只当他又是酒精作祟而产生的奇怪行为。她忽略过他的殷切目光,将抢夺来的那瓶啤酒一饮而尽。
常屿青本想阻拦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如果现在醉一场,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接下来半个小时里,他开一瓶,她就喝一瓶,喝得她肚子都有些胀,神志却愈发清醒。
常屿青停止了开酒:“姜釉白,你确定你是第一次喝?”
“嗯。”
“那你真的是海量。”
姜釉白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之前是忽悠你的。”
“也不是。”
“你的神情也比你的语言诚实,你的脸上明显写满不信。”
“天地可鉴,这是惊喜好不好。”
“这种事有什么可惊喜的,不过是吸收好,可以快速分解罢了。”姜釉白本打算用一些专业名词来佐证她所说的真实性,但看了看依旧满脸通红的常屿青,还是决定说得通俗一些,“像你这种容易上脸,其实是种过敏现象,以后还是要少喝……”
“好,听你的不喝了。”常屿青乖乖答道。
“常屿青,你这会儿是不是酒劲又上来了?”
常屿青只笑不答,低头收拾着空酒瓶。
姜釉白看了眼时间,又对着手机屏幕,看了眼自己。
看来,想要喝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有些失落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常屿青也跟着站起身,指了指不远处漆黑的楼道:“好,我们回家。”
姜釉白望着他走的方向,提醒道:“反了,你家要走这边。”
“没反啊,就是这边。”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脚步也跟着飘飘然。
为了防止他摔倒,姜釉白还是准备伸出援手。可当她的掌心刚触碰上他的手臂,她的后背就一紧,再然后她整个人就被一双大手,牢牢圈在怀中。
“姜釉白,我们回家吧。”
“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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