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萬安,此乃鄰國虹國為立永世之好所獻之禮。」眾侍衛將數箱璀璨珠寶與一位靜立的年輕男子呈上後,侍衛首領躬身稟報,語氣平穩,隨即率眾悄然退下。殿中燈火通明,映照著那身著虹國皇室禮服、卻難掩風塵與落寞的頎長身影——虹國五皇子,虹堇。
是夜,恰逢老皇帝壽辰家宴,席間皆是近支皇親,因這特殊“賀禮”,氣氛微妙的緊。
身形豐潤、喜著華服的三公主率先蹙眉,放下銀箸,聲調略顯尖銳:「立和約便立和約,送些山珍異寶、金玉首飾也就罷了,怎還送個大活人來?真是晦氣!」
「三妹,此乃虹國五王子,名虹堇,年方二十。」二皇子沉穩應道,目光掃過殿中之人,語氣平淡無波。
「王子?」性情耿直、習武的四公主柳眉倒豎,聲如金石,「送來作甚?當質子?莫非虹國以為我雨國仍是蠻荒之邦,不將人當人看?簡直是羞辱!」
「四妹說的是,」三公主挑眉,眼波流轉間盡是懷疑,「我看,怕不是派來作細作,伺機探我虛實,侵我國土吧?」
那虹堇始終垂首靜立,面容半掩於陰影之中,因未得准許,儀態恭謹卻不言不語,彷彿一尊沒有靈魂的玉雕,對周遭的惡意揣測置若罔聞。
「皇姐們有所不知,」向來消息靈通、以智計聞名的五公主輕搖團扇,娓娓道來,聲音不高卻足以讓全席聽清,「聽聞虹國月前宮變,二皇子弑兄奪位未果,反遭下獄,最終由大皇子繼位。新帝自此極忌憚兄弟,欲除之而後快。未幾,三皇子、四皇子皆離奇暴斃,雖無實證,但朝野上下,誰不疑心乃新帝所為?此番藉立和約之名,將這最小的五弟送來我國,美其名曰永結盟好,實則……分明是要絕其生路,永除後患。」
「五妹倒是對鄰國宮闈秘辛瞭若指掌!」三公主驚嘆,語氣中帶著探究。
「不過是閒來聽駙馬告知一二罷了。」五公主面帶得色,瞥了一眼身旁安靜飲酒的駙馬。其駙馬掌邦交禮儀,消息自然靈通。
「既如此,何不乾脆製造個意外了結他?豈不更乾淨俐落?」四公主轉向殿中靜立的虹國王子,目光如炬,意味深長道:「還是說……這小子倒沉得住氣,任我等這般議論,竟也不發一言,是心如死灰,還是城府極深?」
「喂!」三公主似笑非笑,揚聲對著殿中人道,「本公主准你開口。想說甚麼便說,也好解我等之惑。」
那身影微微一震,隨即恢復平靜。他緩緩抬頭,露出清俊卻略顯蒼白的臉龐,眼神沉靜如水,不見波瀾。「謝公主恩典。在下虹國五皇子虹堇,叩見雨國陛下萬歲,各位殿下千歲。」聲音清朗,言行舉止不卑不亢,並無半分落魄之態。
「你且說說,」三公主追問,「你那皇兄既已狠心至此,為何獨獨留你性命?莫非你有何特別之處?」
「臣與當今虹國陛下乃一母所出。」虹堇平靜回答,語氣無喜無悲,「皇兄……允臣活命,惟需應承一事......」
「何事?」三公主興味更濃。
一直沉默飲酒、氣度威嚴的大皇子此時方擱下酒杯,開口道:「虹國與我國有密約,為示邦誼永固,我國將接納五皇子,承諾永不遣返,並保其性命無虞。然其居所待遇,皆由我國定奪。換言之,其生死榮辱,盡在我雨國一念之間。」
「竟有如此協議?」幾位公主面面相覷。
「雖說任憑我國處置,終究是皇子之身,豈能隨意放歸民間?若居宮中,卻非宗親,非內侍,非官員,以何名目?」二皇子沉吟道,「雖聞他臨行前已遭皇兄用藥絕嗣,再無後患……不如......」
「給我!父皇、皇兄皇姐,將他賜予兒臣吧!」末席忽然響起一聲軟糯清脆的童音,打破了略顯凝滯的氣氛。眾人望去,只見年僅四歲的十公主雨汐正努力從高高的座椅上爬下來,邁著小短腿跑到御座前,仰著粉雕玉琢的小臉,大眼睛忽閃忽閃,滿是期待。
「小十,你要他?」大皇子望向較自己幼子更年少的妹妹,愕然失笑,「莫非想讓他入宮當個小太監侍奉你玩耍?」他實在想不出這小娃娃要個敵國皇子有何用。
席間幾人想起虹堇的遭遇,再聽此言,頓時覺得有些殘忍,神色微變。
「非也!非也!」小公主雨汐急忙擺動一雙小手,小臉漲得通紅,「兒臣要他當駙馬!兒臣也要像皇姐們一樣有駙馬!他長得好看!」童言無忌,卻語出驚人。
二皇子傾身與大皇子低聲商議:「皇兄,雖不知這娃娃為何突發奇想,許是見他模樣俊俏,當作新奇玩物討要。然此舉細想之下,未嘗不可。既不須傷他身體淨身,又能名正言順留居宮中,全了兩國顏面。況且他已絕嗣……咳,於國本無礙。只是小十終是金枝玉葉,來日長成卻配個無嗣駙馬,豈不可憐?終身幸福……」
「既是她自個兒求的,後果自當由她承擔。孩童心性,過幾日或許就忘了。」六皇子低聲冷笑附和,「況這虹堇年長她十七歲有餘,待她及笄,縱使駙馬尚能人道,亦嫌老邁,屆時她若嫌棄,再為她納幾位年輕面首便是,有何難處?」
一直閉目養神的老皇帝緩緩睜眼,目光掃過殿下靜立如松的虹堇,又看了看眼前一臉認真的小女兒,未置一詞。
大皇子見狀,心領神會,起身奏道:「父皇,兒臣以為十妹所請,雖是童言,卻亦可准。然十妹年幼失恃,宮中雖有乳母嬤嬤,終需更多看顧。不若成婚後仍居宮中原殿,由駙馬伴讀護佑,待及笄成年再開府別居。如此一來,既可全兩國之約,亦可就近觀這虹國皇子言行,是否有不臣之心,日久自見分曉。」
老皇帝微微頷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准奏。著禮部即日辦理,無需奢靡,簡儀即可。」目光最後落在虹堇身上,「虹國五皇子,你,可願?」
虹堇深深一揖,掩去所有情緒:「臣,謝陛下恩典,謝……十公主垂青。」命運的巨輪,就在這場詭異的家宴上,被一個四歲女童的一句戲言,輕輕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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