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回到現代，你會回去嗎？」在溶溶月色下，他低頭輕吻她的額，然後問出了一個與他平日沉穩形象極不相符的、帶著幾分「少女心」的問題。
雨汐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失笑：「胡盧柏先生，你怎麼忽而變得這麼少女？這問題可真不像你。」
「很可笑吧？」虹堇（胡盧柏）自嘲地笑了笑，指尖輕撫過她的臉頰，眼神卻異常認真，「但這一直是我心底……最深處的恐懼之一。」
「為何要怕？」雨汐大惑不解，仰頭看他，「若是能回去，你可是德高望重的總經理啊！呼風喚雨，受人敬重，總比在這裡做個看似尊貴卻無實權、還得時刻警惕暗箭的駙馬要風光吧？說起來，你離開前，公司有沒有什麼未解決的危機？讓你放不下？」
「不關公司的事。」虹堇笑著搖頭，語氣帶著一絲釋然，「而且，說到底我只是個高級打工仔，公司離了誰都一樣轉。有沒有事，也不是我一個人需要扛起的責任了。」
「啊……你現在倒是說得輕鬆，」雨汐睨了他一眼，「但我還不了解你？真到公司有事，依你那愛操心、負責任的性子，能真的袖手旁觀？因為你知道自己確實有能力去力挽狂瀾。」
「你的確了解我。」他承認道，卻又將話題拉了回來，「但我怕的……不是這個。」
「那你到底怕什麼？」雨汐追問，不明白還有什麼能讓這個男人如此猶豫。
虹堇沉默了片刻，終於低聲說出那個盤桓心底已久的顧慮：「我怕……你回去後，會嫌我老。」
雨汐眨了眨眼，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現在不也同樣比我年長十七歲嗎？這有什麼區別？」
「在這裡，我是三十二歲的虹堇。」他看著她，目光裡有她從未見過的脆弱，「可如果回去，我就是五十七歲的胡盧柏了。會有肚腩，會周身骨痛，會有老花眼，需要定期染髮才能遮蓋白髮，還有……總之，不再是你看慣的這副模樣。」他無法不介意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刻痕，尤其是在她依舊明媚的對照下。
「可我也四十了啊！」雨汐立刻反駁，「我也開始有白頭髮了，皮膚不再像二十歲時那麼緊緻，眼角也開始有細紋了。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打算回去之後就嫌棄我的了？」她故意板起臉。
「不會！我怎麼可能嫌棄你？」虹堇急忙否認，將她摟緊。
「那你為何覺得我會呢？」雨汐直視他的眼睛，不容他閃躲，「我愛的是胡盧柏，是虹堇，是那個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會用笨拙又可愛的方式關心我、保護我的靈魂。不是某個特定年齡的皮囊。」
「我還怕……」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回去之後，屬於這個時代的記憶會消失，或者變得模糊……你會忘了這裡的一切，忘了我們在這裡經歷的點滴，忘了……我。」他無法忍受再次成為她生命中的陌生人。
雨汐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她倒未曾深思過。她歪頭想了想：「如果……記憶真的會消失，那『回去的我』關於這裡的記憶會消失，『回去的你』關於這裡的記憶同樣也會消失啊。大家都不記得了，也就不會覺得傷心難過了，不是嗎？」她試圖用邏輯來化解他的憂慮。
「這樣……你覺得沒問題？」虹堇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她如此輕易地就接受了“遺忘”這個選項嗎？
雨汐立刻意識到自己話中的不妥，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痛楚。她心下一緊，雙手連忙收緊，更用力地抱住了他：「不…不是的，這樣很有問題！我剛才想得太簡單了。」她將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對不起……我、我只是……我無法想像忘記這一切，忘記你……那太可怕了。」她開始後怕，身體微微顫抖。
「可是、可是……」她抬起頭，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執著，「我心裡還是會想……回去。大概覺得，那才是我們原本的世界，是真實的根吧。」她略顯吞吐，終於說出另一個想法，「而且……我覺得，你在這裡，有點壯志未酬，是屈才了。你原本是那麼厲害的風雲人物，如今卻只能困在這公主府的一方天地裡，替我打理些瑣事，或是看看閒書……我總覺得，可惜了你的才華和能力。」
虹堇聽罷，卻只是溫柔地笑了笑，語氣平和而滿足：「我原本在那個世界，再過幾年也該退休了。現在不過是換了個更清靜、更安逸的地方提前過退休生活罷了。而且，」他深深地看着她，「這份『退休生活』裡有你，這比任何商業成就都更讓我覺得圓滿。」
「……」雨汐啞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份沉甸甸的心意。但轉念一想，又開朗道：「不過，這一切都只是假設性問題吧？我們現在根本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啊。就算將來萬一找到了，說不定也不是我們能自主選擇的。」
「嗯，」虹堇沉吟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開口：「如果，我說是如果……如果我其實已經找到了可能回去的方法呢？一個……或許可以選擇的機會。」
「哦？」雨汐這下真的驚訝了，「意思是……可以選回去或是不回去的那種？」她以為他方才只是在糾結一個虛無縹緲的假設，沒想到竟真有眉目？但她還是認真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需要選擇……我的選擇就是你的選擇。有你在的地方，我才想待下去。若然你不想回去，那我們就選擇留在這裡，永遠在一起。」
這句毫不猶豫的「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瞬間擊中了虹堇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巨大的感動和愛意澎湃湧來，他心動難抑，低下頭，深深地吻住了她。
這個吻，纏綿而鄭重，帶著兩世遲來的確認與歸屬。對虹堇（胡盧柏）而言，這雖不是他意識中的第一次吻她（在現代他或許曾在夢中演練過千百回），卻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鼓起勇氣、拋開所有顧慮與她親密接觸，生澀卻無比真誠。
「現在跟你在一起，在這裡，美好得像一場不敢奢求的美夢，」他在她唇邊低喃，氣息微亂，「我總是害怕……下一秒就會醒來。」
「那就不要醒！」雨汐氣息不穩地回應，眼中氤氳著動情的水光，小手開始不安份地在他胸前遊移，帶著明顯的、邀請的意味。
虹堇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面色染上潮紅，身體誠實地渴望著更進一步的親密。他幾乎要沉溺在這份失而復得的溫軟之中，然而，在最關鍵的時刻，他卻猛地剎住了車，艱難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因他心底還藏著最後一個，也是最難以啟齒的擔憂……他擔心自己在這方面的毫無經驗，會在這期待已久的時刻裡表現笨拙，甚至……會讓她失望。這個隱秘的焦慮，在此時此刻，戰勝了洶湧的情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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