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后,城外连着下了三四日的雨。
裴淳想过有了谢之燕的帮助,此去青州或许会轻松许多。
却没想过,会如此顺利。
连走几里路会有几个驿站都一清二楚。
裴淳不是没有去过青州,不过从前走的都是官道,这次几人走的是小路。
便是为着不引人耳目。
二人带着冯霁离京后的第二日夜里,念生便传来消息,说是冯大人酒醒后就闹到了因亲王府。
裴钰自然是交不出人的。只是他忽然改口说没见着冯霁回府,而是在公主府见到了冯霁,自然是没有人信的。
人在公主府总比在亲王府好些。但当冯谨同找到公主府时,别说是冯霁了,就是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府上小厮前几日先是借口说,驸马与公主新婚燕尔不便见客。再过几日,同样的借口是拦不住人的。
裴淳便是料到冯谨同不敢轻易向外言说自家女儿失踪了。一个女儿家忽然不见了,说出去名声也就受损了。
因此也是拖了冯谨同三日。
偏偏那冯大人是个爱女心切的,尽管不肯相信裴钰的一面之词,但不论如何也想见裴淳一面。
今日在公主府又吃闭门羹后,竟修书一封。
“殿下,你说这冯大人还真是执着,冯娘子有这样的爹真有福气。”
琼叶边说边将公主写好的回信好好收起来。
说起来这冯大人在明京还真是奇人一个。整个明京能同意与夫人和离的男子就是比那真金白银还稀少。
和离后一个人把女儿悉心拉扯大,养得知书达理惊才绝艳的。这么些年过去,也没再娶个新夫人,更勿提什么小妾外室。
在朝堂上更是受人敬仰。
裴淳打心底里是佩服这位冯大人的。
她起身开窗透气,朝屋外院子里的枯树看去。
冯谨同在信中问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明京。
字里行间是笃定,却并不咄咄逼人。
“殿下若当真现下不在明京,那想必小女应当与你在一处。霁娘做事向来稳妥,寻常是做不来出格的事情的。让臣斗胆猜测,殿下是要去青州?而我儿恰好现下也在青州。殿下要做什么,微臣并不关心,但霁娘单纯,切勿让她深陷其中。”
他是这样说的。
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裴淳倒是没想到,此人仅凭猜测便能将她心思摸透。
就连冯衡在青州一事也能推断出来。
“琼叶,你将信交给念生,让他带回明京。一定要亲自交到冯大人手中。”
得了令,琼叶推门而出,却脚步一顿。
“驸、驸马。”她微微福身,问过安后便朝外头去了。
听到是谢之燕回来了,裴淳扭头淡淡瞧他一眼。
率先开口的是谢之燕。
他几步走到桌案边为自己斟了一碗茶,不急不慢道:“如何了?冯谨同将你携爱女逃走的事捅到陛下面前了?”
分明二人是同谋,就算事发也该是共同承担。但谢之燕这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好似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裴淳定定看着他,神情淡漠:“冯谨同是聪明人,他猜出二娘子与我在一处,甚至连我们要去往何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未说完,谢之燕便抬手打断她:“那他没杀过来真是气量够大了。”
裴淳忽视掉他的调侃,接着道“他若是将本宫捅到父皇面前才是给自己找麻烦。冯大人惯会独善其身,朝中你见他与谁交好过?就连见了自己亲儿子也要装不熟。”
谢之燕正色,他明白裴淳意思。左右现下冯衡不是冯家人,他跟着外祖,投在秦将军门下。
与这样的人物,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是要保持距离的。
伴君如伴虎,他断不会在这样的事上犯糊涂。
他现下能做的只有瞒下冯霁私逃之事,任由裴淳将人带走。
“你那边打听得如何了?”裴淳问他。
他们再有半日的脚程就到青州齐郡了,今日夜里暂住城外驿站。
可今日住驿站时遇到一桩怪事,这城外驿站竟络绎不绝,他们来时便只剩两间客房了。
没道理说有这样多的人都往青州去,况且不是商队。
一经打听才知,原来不是去往青州的,而是从齐郡逃出来的。
“青州近来貌似不算太平,这些逃出来住店的都是家里有些底子的。“
只是究竟是出了怎样的乱子,竟叫人纷纷拖家带口地要离开齐郡。
可裴淳近日来并没有收到云家的来信。
正当一头雾水之时,门外传来叩叩两声。
“谢兄,楼下喝两杯啊。”
裴淳斜睨他一眼,“你不是不喝酒?”
谢之燕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虚,“这不是要替你打探消息。”
敲门的那人是个书生,方才谢之燕一顿打听,没有几个人愿意同他多说,都闭口不谈的。
只有这书生愿意搭理他,同他交谈了几句得知他是明京来的,便更亲昵了。
谢之燕几句话交代,便去开门,准备同那书生喝几盅,把话套出来。
“慢着。”裴淳叫住他,“你这酒量,就怕话没套出来,先将自己搭进去了。”
裴淳回想起那日自己喝酒,谢之燕那一脸嫌恶样子,怕是平日里也是滴酒不沾。
若是叫人灌倒了,她只怕明日耽误脚程。
*
门从里开时,书生的脸仅仅一刻便僵住了。
“谢,谢兄。这?”他眨巴眼茫然望着眼前清丽的女子,又朝里看了看谢之燕。
谢之燕凑过来,摸着鼻尖,颇为不自然:“这、这是我娘子。”
裴淳立马挤出个自然的笑来,手从后将谢之燕拉到身旁。
“小郎君,就是你要找我家夫君喝酒吧?“
眼前这女子虽长得秀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好似一汪清泉一般。可他总觉浑身不自在。
毕竟从前在齐郡也不是没见过,有多少小娘子虽笑得可亲,但打起人来也是丝毫不手软的。
他从前约友人出来饮酒时,那嫂嫂虽同他笑得客气,但最后只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女人。
他不由得往后一颤,“呵呵,这位就是嫂嫂啊。要不谢兄我们还是算了,小弟先回......”
谢之燕咧嘴扯了下裴淳袖子,心道你这是什么神情,都快将这小郎君吓尿了。
裴淳心说,我这不是笑得很如沐春风吗?
这小郎君什么心理素质啊,这要是犯了事儿,日后被关入大理寺,怕是刑具还没上齐就晕过去了。
“别呀,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家夫君酒量浅,我怕小郎君喝不尽兴,所以想着和夫君一同招待你。”
她忙又嗨呀笑了一声:“你瞧,竟是我唐突了。你们男人家的事,我一个女子本不该掺和的。”
那书生一听,颤得更凶了。之前他那嫂嫂也是这般说的,就因他没让人上桌喝酒,最后才将他一道打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敬酒不吃就该吃罚酒了。
他虚抚了一把脸,擦了汗,毕恭毕敬道:“嫂嫂想来便一道来吧,不必如此客气。”
谢之燕只能说这书生一顿操作叫他瞠目结舌。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待三人一同下了楼,坐在大堂后,便问小二上了两盅热酒。
近两日阴雨绵绵,夜里更是发凉,现下喝杯热酒暖暖身子是最好的了。
书生本是想将谢之燕叫下来,问问明京的趣事,顺便再问问他自己这水准究竟明年春闱还有没有希望。明京来的总是比他一个外地人清楚些。
可现下多了一个人,反而叫他如坐针毡。连喝酒也没心思了。
破冰的是裴淳,她将热酒斟上,俨然就是一副贤惠模样。
“小郎君,不必拘礼。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只管将你们伺候好便是了。”她微微朝他笑着。
扮猪吃老虎,保准是的......书生颤颤巍巍接过裴淳递来的酒。
接着谢之燕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我娘子不吃人的,瞧你吓的。今夜咱们兄弟俩便有什么说什么,百无禁忌。”
听他这么一说,书生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几轮推杯换盏,书生顶着一脸红晕,嘴里嘟囔:“谢兄,你说我到底行不行啊?我娘也真是,说送我去道观里修习,明年若是春闱不中,便继续待在道观。”
裴淳瞧这小郎君通身打扮,家里应当是颇有几分家底的。但听他这样说,他娘实在是没必要将他送到明京道观里去。
在家修习岂不是比在道观舒服百倍?
“那你娘为何要将你送走?”谢之燕同他碰杯,询问道。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闷着脑袋没好气道:“也就我娘迷信,信什么鬼怪神说!要我说都是假的,几具尸体就将她吓住了,非要把我送走......”
尸体?
裴淳与谢之燕几乎是同时一齐看向他。
“城中近来总是有人消失,偏偏还都是郎君。就我一个同窗,消失后家里人报了官府,直到现在也没消息。后来有一庄农户说在田里挖到了一具男尸,报了官府。”
说到这儿,书生一顿,抬眼望着二人:“你们猜后来如何了。”
绒绒:说话说一半烂舌头![裂开]
谢某:赞同![白眼]
书生:欸别啊,听我继续说嘛[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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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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