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过后，日子一天天过去，陈皓和庄雨眠的关系就想一粒小石子掉进池塘，泛起一小圈涟漪后沉于池底，除了偶尔对视一眼、点头示意，便再无动静。
十二月中旬，冬至刚过，下午五点半左右，天已经完全黑了。
高成风在讲台上一张一张切PPT，念例题的声音格外催眠。
庄雨眠的位置换了几次，最终被安排到走廊靠窗的位置。
教室里又冷又静，她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眼睛望了一眼题，心如死灰。
物理必修一学得跟狗啃一样，必修二学得更是烂到家了。
黑板上方，黑底红字的电子时钟闪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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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雨眠强压下上翘的嘴角，默默地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心道：太好了，还有两分钟下课！
底下的学生们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蠢蠢欲动起来。
高成风所幸也不讲了，道：“这题就当课后作业了，大家再思考思考，下节课继续吧。”
庄雨眠绷直的脊背松懈下来，翻纸声、按笔声此起彼伏。
姜雪突然杵了下庄雨眠胳膊，“唉唉，快看外面！”
庄雨眠刚把圆珠笔按回去，正欲抬头就听班里有人道：“外面下雪了！”
“真的假的？”
“真的诶！我想下去玩雪……”
“我也想我也想！”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窗外，走廊的灯光照出细细翻飞的雪影，羽绒似的雪花正以极快的速度下落，夜空漆黑，二者形成鲜明对比。
姜雪道：“初雪啊，你说会不会有人表白啊？”
庄雨眠很不厚道地笑出声，道：“你小说看多了？”
“啧啧啧，眠眠你真不解风情，”姜雪往庄雨眠那凑近几分，两人头挨着头，“万一有人给你表白呢？”
庄雨眠眨眨眼，哂笑一声，道：“少乱说。”
想要下楼玩雪的言论越来越多，高成风盖上保温杯盖，推推滑下的眼镜，道：“行了行了，下节课不上了，你们下楼玩雪去吧，注意安全。”
学生们爆发出一声欢呼，同一时间，其他几个班也先后躁动起来，楼梯间的声控灯常亮不灭。
下课铃刚好在此刻响起，学生们一股脑冲出教室。
路漫漫在九班门口伸长脖子眺望，待庄雨眠出来，一把将她拉过去，兴致冲冲地往楼下跑。
陈皓和齐修远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
齐修远站在走廊上往下望，路漫漫和庄雨眠双双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头凑在一起捣鼓着什么。
“陈皓，下楼吗？”齐修远趴在栏杆上，侧着头问陈皓。
陈皓瞥他一眼，淡声道：“等会儿吧。”
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南方少见这么大的雪，才一会儿功夫，地上积了一层薄雪，踩上去“嘎吱嘎吱”的。
“我这个吧唧还没烫膜呢，不能放雪地里啊！！”
“我这张小卡的卡膜是专辑自带的，我忘了换的！啊啊啊啊那怎么办？”
路漫漫和庄雨眠本想一个拍卡一个拍谷，现下也只好作罢。
“你不是还要拍什么……challenge？”庄雨眠把吧唧装回去，抬头瞥路漫漫一眼。
路漫漫举着小卡，猛地一拍脑门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没带蓝牙耳机，你用你手机给我放音乐吧。”
高中部和初中部共用一个操场，不太方便，大家都聚在教学楼前面的空地玩雪。
庄雨眠坐在台阶上，调大手机音量，放了首EXO的《初雪》。
细雪落到手机屏幕上，被呼出的热气融化，庄雨眠拉了拉藏青色的冲锋衣袖子，下意识地往手机屏幕上一擦，水珠没擦掉，糊开一大片。
路漫漫调整好滤镜，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庄雨眠道：“角度找好啊，要给我拍好点啊！”
音乐还在放，有两个女生围着围巾，一个编着侧麻花辫，一个扎着高马尾，互相对视一眼道：“同学，你们要cha初雪吗？”
庄雨眠指指路漫漫，道：“她cha。”
“那可以一起吗？”
路漫漫笑着点点头，道：“好啊好啊！”
几个女生到前面排队形了，庄雨眠点开手机的画画软件，选了个笔刷开始画雪天小剧场。雪下大了些，指甲与屏幕轻撞，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雪花斜落到庄雨眠头上，又落到屏幕上化成小水珠。
庄雨眠皱了皱眉，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她蓦地抬头一看，陈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走路连脚步声也没有。
他坐在庄雨眠前面的台阶上，直起背，挡住大部分风雪。庄雨眠不动声色地往陈皓身后靠了靠，露在袖子外面的指尖冻得通红。
偏偏她忘了把围巾和手套带下楼。
歌曲循环放了好几遍，《初雪》温馨舒缓的旋律仿佛将时间变慢。学习压力、成绩焦虑在这一刻被这群少年们抛之脑后，他们只在好好享受当下。
等路漫漫几个人终于商量好，庄雨眠刚画完线稿。
“眠眠！”路漫漫冲她招手，“开始拍啊！”
庄雨眠举着手比了个“OK”，起身时拍了拍衣服下摆，将镜头对准路漫漫她们，空出的一只手依次比着“三二一”。
录到最后，三人都有点忘了动作，尴尬地抱了一下，路漫漫接过手机，道：“刚刚那段剪掉剪掉！我们下面cha什么？”
扎马尾的那个女生道：“拉椅子的《Love119》？”
路漫漫手指点了几下，放了首歌，道：“是这个？”
扎马尾的女生疯狂点头，但侧麻花辫姑娘面上有些不自然，弱弱地举了个手：“我其实……还不太会。”
路漫漫拍着胸脯，自信地仰起头：“没事没事，我教你，来来来！”
“那我继续画画了？”庄雨眠道。
“去吧去吧。”
庄雨眠继续坐到陈皓后面，画了一半忽然神游天外，望着陈皓的背影，突然生出一丝丝……愧疚？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陈皓眼睫挂雪的样子，思及此，庄雨眠掏了掏口袋，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
因为在口袋放得太久，有些软。
陈皓绷着背，尽量挡住飞雪，脸颊突然痒了一下，紧接着，眼前出现一角蓝白糖纸。
“给你。”庄雨眠道。
陈皓愣了一会儿，转身歪了下头，眨了眨眼。
“糖太多了，分你一点。”说着，庄雨眠又抛了两颗水果糖给路漫漫她们。
陈皓捏住糖纸一角，淡声道：“谢谢。”
庄雨眠笑得眼睛半眯起来，冰天雪地里，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亮、柔和，“不客气。”
那首《Love119》几近尾声，广播忽然响起，年级主任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教学楼里，“因为天气原因，今天的晚自习取消，六点钟放学。”
“耶！！！！！”
“一中终于当人了！我收回之前骂它狗的话。”
“明天是不是也不上学了？”
“我们班英语作业还没布置呢哈哈哈哈哈”
庄雨眠点了“保存”，从台阶上抓起一捧雪，团成团，朝着路漫漫砸了过去。
新落的雪本就松散，庄雨眠又没团紧，砸到冲锋衣上时变成雪渣子簌簌落地。
路漫漫当然发扬了伟大的打雪仗精神，一手抓一捧，团成更大的雪球朝庄雨眠砸过去，嘴里喊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还君子呢？看招！”庄雨眠偏头躲过，又扔了个小雪球，这次路漫漫没注意，不小心吃了一嘴雪。两人发丝上都是冰碴子，双颊鼻尖泛着红。
庄雨眠和路漫漫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一米远，两人手都背在身后，各自捏着雪球准备偷袭。
“庄雨眠。”陈皓站在后面，喊了一声。
庄雨眠一愣，下意识转头，路漫漫逮到了“报仇”的好时机，一个雪球扔了过去，被展开的围巾挡下了。陈皓把一条铅灰色的围巾展开，挡在庄雨眠面前。
庄雨眠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一条粉白格子羊绒围巾和一双手套。
“姜雪让我给你的。”陈皓道。
说完，他又将那条铅灰色围巾抖了两下，围到了自己脖子上。
“哦，谢啦！”庄雨眠三两下围好围巾带上手套，有了装备，她自然是如鱼得水，立刻计划着反击。
路漫漫无语一阵，对这种半路开挂的行为表示不耻和鄙视：“喂！不带这样的！”
庄雨眠吐了吐舌头，弯下腰从地上团雪。
路漫漫叉着腰顺气，“啪！”一声，眼前一黑，温暖柔软的触感传到手上，路漫漫捧着从天而降的蓝白格子羊绒围巾，嘴角抽搐。
抬头，看到了齐修远假装没事人的样子。
“喂！你！”路漫漫气得一时没说出话。
齐修远道：“你同桌让给你的。”
路漫漫还想再怼回去，侧麻花辫姑娘推着她的肩膀道：“走了走了，我们去拍照吧！”
庄雨眠和路漫漫暂时“休战”，两人站在教学楼前，侧麻花辫姑娘横过手机，又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大声喊着：“三、二、一，茄子！”
路漫漫和庄雨眠默契地比了个“耶”。
三人凑到一起看照片，侧麻花辫姑娘蹙起眉，有些不太满意道：“这张角度没找好，我们再来一张，快快快！”
庄雨眠和路漫漫又站回原位，麻花辫和高马尾又拉着她们拍了几张。四个女孩儿凑在一起互相加微信，商量着回家发照片。
“诶？庄雨眠你的微信昵称好潦草，头像居然还是荷花？”高马尾道。
庄雨眠一拍脑门，“抱歉抱歉，这个是用来加班级群的号，来来来你加我这个号。”说着，她将二维码递过去。
“你还挺公私分明啊。”
“人在江湖飘哪儿能没小号？”
高马尾发送好友申请，那边几乎是秒通过
【您和“睡觉也要吃汤圆”已经是好友啦！快来聊天吧！】
“你怎么叫这个名字”高马尾问。
庄雨眠wink一下，故作高深道：“少女的心思你少猜。”
几人互换好联系方式便各回个教室整理东西。
已经六点零五了，班级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庄雨眠望着后黑板上写着的作业一项一项核对，看有没有漏带东西。
路漫漫因为东西收得快，因为不想为了等庄雨眠被劳动委员逮住做苦力，发了消息说在楼下等她。
庄雨眠单肩背上包，刚到后门口就和陈皓打了个照面，她正准备随便问候两句，没料对面先开口了：“那个，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嗯？好吧。”庄雨眠道。
陈皓眼睛望向自己的座位，庄雨眠只当他是要进去说，便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两人位置对调，庄雨眠站在门口，陈皓背对着课桌。
“那个……”陈皓眼神飘忽，说话都有有点儿语无伦次：“我……我……我……”
庄雨眠轻轻“啊？”了一声。
……
路漫漫在楼下等到庄雨眠时，她手里拿了把小巧的黑色折叠伞。
“你不是说你没带伞吗？”路漫漫问。
庄雨眠眼神复杂地望了眼手中伞，脑子里回想起刚刚无厘头的一幕幕。
“我有东西要给你！”陈皓的眼神和语气显得一副视死如归样，连带着庄雨眠也不禁正经了几分。
手里被塞进伞时，庄雨眠是懵逼的。
庄雨眠：“？”
陈皓别开眼，道：“伞给你。你历史思维导图写完了给我看一下。”
庄雨眠万万没想到陈皓这么郑重地找她只是为了要个思维导图，心里又想笑又无奈。
“这种事你直接微信发我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不会给。”庄雨眠哭笑不得。
“我没有你微信。”陈皓声音闷闷的。
庄雨眠递出二维码，两人加了微信。
【“睡觉也要吃汤圆”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开始聊天吧！】
回忆结束，庄雨眠解锁手机，望着两人聊天界面上的默认消息，她嘴角微不可察上扬，眼里染上笑意。她耸耸肩，道：“是没带伞啊，靠个人魅力得的。”
路漫漫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还偷偷翻了个白眼。
路灯下映出雪花簌簌飘落，光秃秃的银杏树枝上积了层雪，地上是一串串杂乱的脚印。
是初雪啊……
—
12月23日
今日产粮：《鹿鸣》雪天小剧场
我爱下雪天！！希望明天放假T^T
还收获一把伞……
虽然陈皓看起来完全不是想找我要什么思维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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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
初雪不适合表白……
不知道庄雨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算了，庄雨眠天天开心就好。
我骗了庄雨眠，围巾是我让姜雪拿的。
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明天不知道会不会上学，我希望能见到庄雨眠。
7.6写
距离掉马见面还有三章左右
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写初雪剧情，太精分了天……
谢谢支持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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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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