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悯确信,褚归云最近在躲着她。
虽说从前二人一日也未必见得上几面,但是也不至于——
耳侧细微的声响归于寂静,腕上的重量一轻,甘悯半睁开左眼,长睫如蛾翅抖动,睡眼惺忪地看着褚归云更衣。
日头还没爬上来,屋内只有一支蜡烛的微光,映照出少年的腰身和眉眼。
现在的情况是,她不知道褚归云什么时候上的床,也不太清楚褚归云究竟什么时候出的门。
不过不知道也无所谓,她一不用累身给他穿衣掌灯,二不用考虑夫妻生活和不和谐。
褚归云拧着眉头往床角那头看,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被热得泛起薄红的脸蛋,正缓缓往墙壁那头转过去。
……
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褚归云倾身把闷住甘悯口鼻的被子往下理,靠在床沿的一只腿尚且隐隐作痛,起身后神色讳莫如深,看着自己的双手冷笑一声。
靠,谁在推她!
马上就要重回梦乡的甘悯睁开眼,一个翻身从被窝里逃窜出来抓住“罪魁祸手”,人还没有完全清醒便开口呵斥。
“大胆!”
掌心脉搏跃动,苍劲有力。甘悯仰头看着黑着脸的褚归云,身上的气焰一消,仍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殿下,可有事?”
褚归云手腕一翻,虎口架着甘悯的下巴,拇指食指向里捏了捏甘悯少得可怜的脸颊肉:“你是病人我是病人?”
夜风拍打窗棂,褚归云麦色肌肤上的疤痕尚且新鲜,衬得一旁的肌肤更为白嫩无暇。
“我啊。”甘悯含混不清地开口,掰着褚归云的小臂从他的魔爪里挣脱,双目中浑然是理所当然。
她不知道褚归云最近又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再生气再纠结也不能影响到自己的睡眠质量吧!
瞧这脸黑的,都快变成暹罗猫了。
……
褚归云的指尖擦过甘悯的腕骨,对她的回答回以一声冷笑:“你成日睡个昏天黑地,成亲以来一日具庆也无,过得倒是舒爽。”
甘悯愣了下,思索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具庆是个什么意思。嚯,原来这几天净琢磨这些莫名其妙的糟粕了。
甘悯虚弱地顺着褚归云的胳膊虚倒进他怀里,垂着脑袋:“殿下如此英明神武,何必为难我一个弱女子。遑论具庆具庆,大伙儿都得喜庆。”
言至于此抬脸,拽起褚归云的袖角言辞幽幽:“妾身也不知哪日便化作神仙去了,竟是连睡也睡不得。恐怕是庆不起来的。或是您再考虑考虑,寻个乐得早起欢庆的?”
“伶牙俐齿。”整条胳膊被滞压,褚归云眯着眼看向甘悯的后颈,眉梢微动,“撒手,今早有正事。”
有正事还把她推醒?!
甘悯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探出身子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认可地点点头:“妾身忘了,殿下是要干正事的大忙人。不像妾身,混到一日赚到一日。”
褚归云偏头看着甘悯不过眨眼间便昏睡过去,唇角微微抽搐。
最终只几不可查地轻叹,拉好帐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直至日头高照,甘悯足尖吊着鞋无聊地晃荡,几颗东珠在光下熠熠生辉:“安秋,近日可有宴席请帖?”
永王府是没法子了,严防死守得恨不得直接拿个金钟罩给她罩在里面。
“这月出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本有安排的人家也都换了日子,生怕撞了晦气。”安秋面色沉静,“王妃,从前的宴请按您的意思都推掉了。”
那不是她去了也没用,也找不到事儿干么!
“日后莫要拒了。”甘悯头疼地扶额,思索着哪座府邸里还有脑子不错心也不坏的人,“王爷可好些了?”
安秋闻言双目一亮:“王爷的身子已经大好,就是腿伤还未好全,不过过上几日也就能和往日一般了。”
甘悯勾着唇角笑了笑。
腿伤还未好全?他这腿恐怕是要瘸到几个哥哥弟弟都死完了才能彻底好起来。
铜镜映照出一个高瘦但蜷曲的身影,甘悯一眼望去,那人正好抬头,蓬草般耷拉着的黑发下露出一双碧蓝的眼睛,显得格外茫然。
怎么就忘了这位大神,染了个黑毛人都没之前这么妖艳了。
“你们试过了?身手如何?”甘悯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看着镜中人。
“做个侍卫倒是绰绰有余。我们说的兴许没那么准,王妃可想亲眼瞧一瞧?他从前学的就是这些。”安秋小心翼翼地开口提议,谨遵王爷留下的命令。
站在几步开外的瑶玉眨眨眼,对着镜子点点头,眸光中带着期许。
甘悯的手顿在耳边:“随他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把搬出来新的贵妃榻,两侧小案摆满时鲜,清甜的气味混着花香沁人心脾,甘悯捏着额角半躺,心中升起一点怪异。
她没记错的话褚归云还在书房议事。
“你让他们放开手脚打就是了。”甘悯面色淡淡,毅然决然地把褚归云抛到脑后。
没有人议事会忽然跑到主公睡觉的地方,真有,说明这人不太正常。
瑶玉立在一群侍卫和鸦影中格外单薄,玄衣之下高鼻深目少了几分在明月楼中的谄媚,更显凌冽。
“王妃不喜欢他吗?”桂圆不明所以地把糕点递到甘悯唇边,胆战心惊地看着瑶玉对上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大汉一拳震得空气似乎都在晃荡,反观瑶玉,似乎并不在意对方是什么路数,倒是看着甘悯的脸露出一个笑。
这一笑可不得了,本就看不惯他奴颜媚主勾栏做派做派的人更是大喝一声下了死手出拳。
桂圆捂住自己的眼睛,小声回答:“瑶玉生得好看,人又可怜。好多小姑娘都偷偷喜欢他的。好漂亮!”
落英漫天簌簌而下,花果香气四溢,甘悯舒展开手掌,掌心落下一片粉红的桃花。
瑶玉躲过一个扫腿,手中还抓着刚刚扫过树梢的木棍,腼腆地冲着甘悯笑了笑。
甘悯几不可查地摇头,任由那片花瓣落到地面,朱唇微动:“小心点,会死人的。”
砰砰砰——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投在瑶玉身上的视线从戏谑变为惊异,直至最后再也无人上台。
他下手不重,行若惊鸿。没有人缺胳膊少腿,甚至连流血都极少。
待其余人都不再做声,甘悯的眼睛扫过脸色红红绿绿紫紫黑黑的一帮人:“伤到了找管家报账,上台子的该领赏领赏。点到为止点到为止,我倒要看看谁偷偷下了黑手。”
这场单方面碾压的比试最终在骇人的沉默中告终,瑶玉乖巧地走到甘悯面前,指了指自己又在胸前比了一个叉。
“知道你下手有数。看明白了谁乐意和你玩了不?”甘悯掀眼皮子瞅了他一眼,昂着下巴指向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花瓣,“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别整了。”
甘悯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在瑶玉紧张凑上来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你主子我不吃这套,其他的也不吃。”
天下美人凡几,她暂时没有和谁来一段轰轰烈烈生生世世爱的打算。
甘悯凝视着瑶玉的背影思绪跑马,没注意到有人悄无声息地绕到她身后,投下的阴影近乎把她整个人都笼住。
“救风尘救得开心吗?”低沉冷硬的声音绷成一条线穿进甘悯的耳朵,她往后一仰,只能看清清隽如刀刻般的下颌。
嗯。褚归云这张脸,真要沦落风尘她也去救。
“嗯?”褚归云皱着眉,深黑的眸中浮现出不满。
甘悯回神,一手拍了拍褚归云撑在她身侧的手,眼底流露出纯然的惊喜:“你能站起来了呀。”
什么开心不开心的,看脸色也知道她很开心好不好!
褚归云垂目不语。
甘悯扒着一侧转过身解放自己可怜的脖子,探出头观察了一番褚归云直立的腿。
褚归云一手按下来甘悯的脑袋,最后在甘悯不满的叫唤下才松开手,目光沉沉地盯着甘悯看。
甘悯被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斟酌着开口:“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
来者哼出一个短音,一声不吭地拖着自己的腿慢吞吞地向屋内走去,徒留甘悯孤身一人侧躺在贵妃榻上风中凌乱。
“乖统,你记得这会儿本来该是什么节点吗?”回头看见不远处的轮椅,甘悯一个激灵起身小跑着追上背影冷酷萧瑟的褚归云。
系统抽出自己的备忘录翻来翻去,最后绝望地丢下一句“宿主,剧情偏得有点厉害”后彻底陷入沉寂。
满树暖阳透过玻璃窗子落在褚归云肩头,照亮他肩头张牙舞爪的飞鹰,尖锐的獠牙被一只手挡住。
确信褚归云一步步走得极稳当,甘悯收回自己的手,脸上那种关爱自闭小孩的神情收敛了一点,挣扎了片刻后还是试探性地开口。
“恶人死就死了,还能真的爬上来找你要个说法不成?”尾音才落地她就绝望地闭上眼睛。
完蛋。她和褚归云小学鸡吵架太多次,真把人当小孩了。
她投降!
[托腮]昨天忘记开定时了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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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谁心难明显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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