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记闷棍直直地砸下来,几个人犹如下锅的宽面软倒下,而后被塞破衣服似的塞进麻袋里。
“老大,是等王爷回来还是拖到王妃那边去?”一手拖着一个麻袋的鸦影看向面色深沉的展义,跃跃欲试。
坐在偏堂中的甘悯右眼皮一跳,正巧和座上观音对上眼。
玉观音发鬓高耸,神情宁静安详,双目似睁非睁,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出温和慈悲,披着满身尘土静立于台上。
甘悯双手合十,不伦不类地小小作了个揖:“您老人家和同事商量商量,放我走吧。”
语罢她笑了笑转身要走,背后传来玉石碎裂的声响,砰一声巨响,惊得本等候在外的安秋等人蜂拥而入。
被围在正中央的甘悯步履僵硬片刻,有些难以理解地回头,滚落到脚边的净瓶内早已积了厚厚的灰尘。佛龛底部的木板断裂,木屑和灰尘混杂到一起,照出盘旋向上的光柱。
“别看了。没伤着我。”甘悯拉住小狗似的围着她转的桂圆,最后看了一眼观音的眼睛。
褚归云看着就不像个信命的人,主人家不怎么关注,底下的人自然也就不会上心。
“找个好日子一块儿送出去吧。”
甘悯摇摇头,语罢拢紧身上的披风迈步跨过门槛。
“王妃,虽都说什么神佛,可佛龛是木头打的,坏了也是常有的事。”宽慰声低低切切地响起,玉石相撞的琅嬛声响被盖过。
甘悯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试图把自己僵硬的表情变得轻松和气,有点无奈:“好了。我若是真信这些,早就找个日子抬进来几尊大佛了。”
可恶的观音菩萨,不答应就不答应,反抗得这么剧烈是是什么意思。
甘悯郁闷地荡到湖水边,而后便被湖边高过她腰线的围栏一惊:“这是?”
栏杆上缠绕着应季的花朵,第一眼敲上去还有些不伦不类,再看也就习惯了。
“这是殿下吩咐的。”安秋指着围栏上将开未开的花儿,“只不过不知道您最好哪种,便一块儿都搬来了。”
“他倒是会想。”真是诡异程度满天星的设计。
甘悯的指尖抚过柔软的花瓣,掌根稍稍用力,栏杆纹丝未动,不远处惊起一片铃响。
和她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是怕她没事儿掉进去了变成水鬼吧。
鱼食掉进湖中,成群的红锦鲤一拥而上,晃动的鱼尾铺出巨大的裙摆,搅乱湖边的整片青翠。
身若蒲柳的美人凭栏而立,青红相接,桃红柳绿。
“杀掉。”苍翠的古木后,褚归云抵着额角,眼中映出被拥在湖边的纤瘦背影,“活着也只会碍事,没必要让她知道。”
洒完鱼食的甘悯如有所觉地回头,对着树下的褚归云挥了挥手,又用劲撞了下身后的栏杆。
铃响,纹丝不动。
褚归云颔首。
他不觉得甘悯会拦着他杀人,顶多回骂他莫名其妙多管闲事,
毕竟甘家人早不知被甘悯杀过多少回,兴许在她眼里已经不算人,而是牲畜了吧。
被褚归云堪称高贵冷艳的回复笑到,甘悯索性提着裙子小跑着凑到褚归云面前:“你说你有必要不?”
“你都来了,还问我有没有必要?”褚归云支着额角,仰头看着甘悯的脸,“你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么?”
她竟无言以对。
甘悯居高临下地看着褚归云清俊的脸,直接上手把褚归云的脸掰正。
“你是本地人不?”她之前见过的褚归云不是这样的,至少不是现在这幅“迫切地完成保活kpi”的样子。
难道他是个身负任务的攻略者,夺舍褚归云只为救赎她于水火之中?!多么令人心醉的救赎文,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
褚归云拧着眉头,掌心覆盖住甘悯微凉的手背,有点难以想象她在这种时候还能发呆:“我生在华京长在华京。最近又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她是那么容易被虚假消息哄骗的人吗?
甘悯弯腰凑到褚归云身前,掌心用力要揉他的脸就被制住,听得一声不轻不重的呵斥:“你放肆!”
好吧,谁家救赎文男主角这么说话的。
甘悯失落地抽出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殿下,你马上就要变成整个华京炙手可热的人物,身边危机四伏的。要不考虑考虑放我去山里养老?”
不待褚归云开口,甘悯煞有其事地背着手踱步:“你想一想,虽然你我之间的情谊是假的,但是架不住其他人觉得是真的。若是盯到我身上,我跑不掉怎么办?”
甘悯盯着褚归云,察觉到褚归云的脸色有些微妙的难看。
她就知道干大事儿的人都是不允许“软肋”被放到明面上的!
“你又不记得了。”手心残留着冰凉的触感,褚归云随手折下一支柳,“没有地方比我身边更安全。”
甘悯扶额,看褚归云把那柳枝折的稀巴烂,忍了又忍。
“你这次本来只用断腿烧伤。我不去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断那么多根骨头了?你呢把我放在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呆在我身边让你感到很窒息吗?”
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又无可避免地被她身上突出的棱角刺伤,褚归云不解地抬头:“离开我,会让你感觉到更加幸福吗?”
甘悯闻言怔愣片刻,思绪尚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偏开眼不去看他的神情:“与我无关。是离开我,你更能放开手脚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早就习惯用利他性的语言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不是她真的获得,便总会有人坦然接受这个说法。
杨柳堤岸,软绵绵的风与柔软的枝叶摆动,甘悯的声音很轻柔,字字句句切中肯綮。
“你要的只是我活着,不是吗?”连绵不断的铜铃声停歇,显得一句话格外清晰分明,“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也不用害怕我用这个威胁你。”
她笑了笑,蹲下身把褚归云的手握在手心,面带笑意:“总归我孤身一人跑不出去的,对不对?”
纤长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几缕阳光把甘悯的眼睛照得透亮,眼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虔诚,毫无锋芒。
恍然间让人以为只差一个点头,便能彻底套牢。
褚归云垂下眼帘,指腹擦去她面庞上滚落的泪水,近乎能感知到她视线的温度:“你搞错了。这招对我没用。”
不早说!
甘悯期期艾艾的眼神刹那间冰凉无比,拍开褚归云的手撇着嘴起身。
“我就不懂了,怎么这招在我求你和我成亲的时候就有用?你坚持坚持自己的想法,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你讲不讲道理?我顺着你来还有错了?”褚归云似笑非笑地看向耐心全无的甘悯,方才生出的动摇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甘悯嘴里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那我让你放我走你怎么不放?让我做你义妹怎么也不答应?”甘悯绕到轮椅后,思绪飘飞信口胡说,“真的爱上本姑娘也是人之常情,承认吧。”
语罢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甘悯从未如此钦佩自己,等了半天却没有听到褚归云的回应。
等下,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甘悯满脸惊异地绕到褚归云面前,脸颊肉被捏个正着。
褚归云笑眯眯地看着甘悯,收敛下刹那心悸:“脸皮不许这么厚了。”
甘悯:……
她总有一天要狠狠教训这个人!
目送走甘悯气呼呼的背影,褚归云看着近在眼前的湖面,不太认同地摇摇头。
是他就趁此机会把讨厌的人扔到湖里,而不是随便捆了手送到湖边。
还是个有栅栏的湖。
褚归云轻笑,旋即面色一冷。
都是甘悯攻心的胡言乱语罢了,有什么必要放在心上?
他坐在湖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之前为什么一拍脑门就答应了这门婚事,手中的柳枝被捏得看不出原来的形象。
罪魁祸首愤愤不平地回了院子,抬眼被几双好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眉梢一挑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笑闹。
“好啊你们,又抛弃我偷偷躲在后头看戏是不是?”
“王妃这又是什么理。若我们不走才奇怪呢!”桂圆站的最近躲闪得也最快,一边跑一边笑,“安秋嬷嬷,王妃打人啦!”
她打人难道是什么足以令人兴奋的事情吗!
甘悯逮着人不轻不重地抽了下肩膀,几个丫鬟笑着拥成一团。
“你们仔细着别绊着王妃。”安秋手中的托盘乘着蜜饯和汤药,见状只是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托盘,“王妃小心摔着。”
甘悯压下喘息坐回桌边,端起托盘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偏头叼走安秋递过来的蜜饯:“安秋,这药怎么熬得这么苦。”
她苦着脸谨慎认真地品味蜜饯,安秋看了一眼托盘上的药碗:“这药不是从前的那几味。”
甘悯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安秋要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下去。
有的话王爷不能说,她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不好说,便只能再等。
等一个和殿下毫无关系的人来解释。
[饭饭][饭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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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爱你在心口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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