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库出口那厚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里面燃烧的炼狱、浓烈的血腥、以及绝望的哀嚎彻底隔绝。
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邪异阴冷感,却如同跗骨之蛆,并未完全消散,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每个人的感知边缘。
通道内弥漫着灰尘和硝烟混合的气味。应急灯昏暗的光线在冰冷的石壁上投下摇曳晃动的影子,更添几分诡谲
阿淮庞大的身躯微微佝偻,小心地护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孩。
鹞子如同最警觉的影子,无声地缀在队伍最后,短刃紧握,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岔口和阴影角落。
宋酌禹走在最前,步伐沉稳,黑色风衣下摆随着脚步带起细微的气流。
左臂的伤口在剧烈战斗后的松弛中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鲜血已经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顺着手臂内侧滑落,在冰冷的石质地面上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
但他仿佛毫无所觉,烟水晶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只有镜片上那道灼热的弹痕焦痕,无声诉说着莲台上那电光火石间的生死一瞬。
“先生,您的伤…”阿淮瓮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担忧。他粗中有细,自然注意到了宋酌禹手臂上不断滴落的血迹。
“无妨。”宋酌禹的声音平淡无波,脚步未停。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风衣内袋里那块冰冷的锁子甲碎片上,指尖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令人不适的阴寒,以及那层内衬的怪异触感一一绝非寻常织物或皮革。
还有那“上师”最后泼洒出的凝聚成诡异血雾的心头精血…那绝非简单的障眼法。
青蚨会的底蕴,比他预想的更加邪门、更加深不可测。
“鹞子,后面干净吗?”宋酌禹头也未回地问道。
“暂时干净。火势和里面的…清理,足够拖住可能的尾巴。”
鹞子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简洁而肯定。他指的是秘库内燃烧的火焰和阿淮最后处理的“痕迹”,
足以将那里变成一片无法辨识的焦尸地狱,短时间内无人能查清发生了什么。
通道蜿蜒向上,空气逐渐流通,带着外面雨夜特有的潮湿土腥气。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自然光--出口到了。
推开伪装成废弃锅炉房检修口的厚重铁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瓢泼大雨瞬间灌入,打在脸上生疼。
外面是城市边缘一处荒废的工厂区,锈迹斑斑的管道和高耸的冷却塔在暴雨中如同沉默的巨兽。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厢式货车如同幽灵般停在预定的阴影处,引擎低吼着,车灯在雨幕中只透出两团模糊的光晕。
车门无声滑开,驾驶座上是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精悍的年轻人(代号“螺栓”)。
他看到宋酌禹一行人,特别是阿淮怀中抱着的女孩时,眼中闪过一惊讶,但随即恢复沉稳,低声道:“先生,路通了。”
宋酌禹微微颔首,率先侧身上车。车内空间经过改装,简洁而实用。
阿淮小心翼翼地将女孩安置在最内侧相对柔软的座位上,自己则像一堵墙般坐在外侧,挡住了车门和大部分视线。
鹞子最后一个上车,利落地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雨声。
“螺栓,开车。去‘安全屋C’。”宋酌禹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螺栓干脆利落地挂挡,黑色厢车如同融入雨夜的鲨鱼,平稳而迅捷地驶离这片废弃之地,只留下两道迅速被雨水冲刷掉的车辙。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只有雨点密集敲打车顶的噼啪声、引擎的低吼和阿淮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女孩蜷缩在角落,紧紧抱着那只破旧的兔子玩偶,大眼睛依旧充满了惊恐和迷茫,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狭小而陌生的空间,目光偶尔会扫过宋酌禹染血的左臂和阿淮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
宋酌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烟水晶镜片被他摘下,小心地擦拭着那道焦痕。
镜片后露出的双眼,线条冷峻,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并非铁人,激战后的伤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同样在侵蚀着他。但更重的,是心头那团挥之不去的阴霾--“上师”的诡异遁走,以及那“邪母”所代表的未知威胁。
他从风衣内袋中,取出了那块染血的锁子甲碎片。冰冷的触感立刻扩散开。
在车厢内稍显明亮的光线下,碎片上的细节更加清晰:扭曲撕裂的金属环边缘锋利沉的血迹已经发黑,散发出淡淡的腥甜**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内衬一-那层黑色的物质,在灯先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哑光质感,绝非皮革或布料,更像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生物组织?
上面那些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纹路,此刻看起来,竟隐隐构成一种扭曲、邪异的婴儿蜷缩莲台的图案!
“宋酌禹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他用指尖轻轻触碰那纹路,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的、带着恶毒诅咒意味的阴寒感瞬间刺入指尖!
“先生?”阿淮注意到宋酌禹的异样。
“鹞子。”宋酌禹没有回答阿淮,而是将碎片递向旁边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同伴。
鹞子接过碎片,动作轻巧如同拈花。他凑近仔细观察,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里,瞳孔微微收缩。
他用短刃的刀尖极其小心地刮擦了一下那黑色内衬的边缘,刮下一点极其细微的粉末状物质,放在鼻尖下极其轻微地嗅了嗅。
“不是人造物。”鹞子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有…皮质的触感,但纹理异常。
带有…极淡的腥臊气,非血非肉。上面的纹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描述,“像是…烙印进去的,或者…长出来的。邪气很重。”
长出来的!这三个字让车厢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阿淮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螺栓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更坚了些。
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把脸更深
讲了兔子玩偶里。
宋酌禹沉默地收回碎片,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已是一片冰封的深海。这锁子甲,与其说是护具,不如说是某种邪异的仪轨法器的一部分!
那“上师”…他的身体,恐怕也早已被这邪力侵蚀得面目全非了。
“阿淮,处理伤口。”宋酌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是!”阿淮立刻从座位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急救箱,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刀伤和擦伤。
他皮糙肉厚,大多是皮外伤,消毒包扎起来动作粗犷却有效。
轮到宋酌禹的左臂时,阿淮的动作明显轻柔谨慎了许多。
解开染血的临时包扎,露出狰狞的枪伤创口,皮肉翻卷,周围一片青紫肿胀。
阿淮熟练地用碘伏消毒,药水刺激伤口的剧痛让宋酌禹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他依旧一声不吭。
阿淮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清理掉嵌入的少许布屑和污物,撒上强效止血消炎粉,再用干净的绷带层层加压包扎。
整个过程快速、精准,车厢内只回荡着镊子碰撞和绷带撕扯的声音。
“先生,骨头可能裂了,得尽快找‘医生’看。”阿淮包扎完毕,瓮声提醒。
“嗯。”宋酌禹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的小女孩身上。
“她怎么样?”
阿淮看向女孩,尽量放低声音:“吓坏了,没受伤。
丫头,饿不饿?冷不冷?”他笨拙地想表达关心。
女孩抬起小脸,大眼睛里水汽氤氲,轻轻摇了摇头,又把脸埋回兔子玩偶。
但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宋酌禹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她看着兔子玩偶时,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普通孩童恐惧的异样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悲伤依恋…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名状的悸动?
仿佛那只破旧的玩偶,连接着她某个重要的、不愿提及的记忆碎片。
“月魄灵胎…”宋酌禹在心中默念。赵瑞安口中这邪异的称谓,显然不仅仅是指她的生辰或体质。
她的价值,恐怕远超想象。青蚨会绝不会善罢甘休。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形成一片模糊流动的水幕。
黑色的厢车如同汪洋中的孤舟,冲破重重雨帘,驶向城市深处未知的安全屋。
车内的气氛压抑而凝重,每个人心中都清楚:今晚的战斗只是序幕。
沾染了邪神之血,斩断了青蚨会的触须,他们已彻底踏入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而那个被救出的、抱着兔子玩偶的沉默女孩,她的身上,或许就藏着打开这漩涡核心的钥匙,也藏着足以将他们所有人吞噬的未知风暴。
宋酌禹的目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望向城市深处那片被霓虹和黑暗共同笼罩的巨大阴影,烟水晶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狩猎远未结束,只是猎物与猎人的位置,在更深的黑暗中,变得更加模糊,也更加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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