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老宅的血腥味似乎已被连绵的暴雨冲刷殆尽,但无形的暗流却更加汹涌。
林挽枝虽坐上了家主之位,但族内私下的议论从未停歇。那些敬畏的目光背后,藏着的更多是忌惮与猜疑。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仗着老太爷的遗命罢了。”
“哼,真正掌舵的,是她身后那条叫宋酌禹的疯狗!
议事厅那晚…嘶,不可说,不可说啊!”
“是啊,现在谁不知道,得罪大小姐或许还能活,惹了那条疯狗…啧啧,尸骨无存!”
流言如同毒藤,在华丽的水晶灯和虚伪的寒暄下悄然蔓延。
人人都道林挽枝是宋酌禹精心操控的傀儡,她的意志,不过是那条“疯狗”獠牙的延伸。
一场由城中新贵举办的慈善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林挽枝身着剪裁完美的银灰色礼服,如同月下幽兰,清冷疏离。
她正欲穿过喧嚣的人群,去寻找那个始终在她视线范围内的身影--宋酌禹。
突然,一个端着香槟、带着几分刻意风流的年轻男子(陆屿) 迎面“踉跄”而来,巧妙地撞入林临月怀中。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大小姐!”陆屿连声道歉,手臂却暧昧地环过林挽枝的腰肢,借着身体遮挡的瞬间,一个微凉的、折叠整齐的小纸卷被迅速塞入了林挽枝虚握的手心。
他的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带着蛊惑与急切:
“你的疯□□家背叛了你…我有证据…避开耳目,今晚12点,来纸条上的地方找我…别带任何人…”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顺势用力抱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就在林挽枝胭这突如其来的冒犯而身体微僵的刹那——
一只戴着黑色真丝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那令人不适的怀抱中轻柔而坚定地带离。
宋酌禹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侧,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声音依旧温和:“小姐当心。”随即,他转向陆屿,那温和的语调瞬间降至冰点,带着无形的压迫:“陆少爷,请自重。无意冒犯?下次走路,还请看好脚下。”
陆屿被宋酌禹那毫无情绪却冰冷刺骨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凛,强笑着掩饰尴尬:“是是是,宋酌禹管家说的是,是我莽撞了,向大小姐赔罪。”
他干笑着退开,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林临月紧握的手。
宋酌禹的视线回到林挽枝身上,专注而深邃,声音低沉了几分:“小姐,他…有和您说什么吗?”
林挽枝迎上宋酌禹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犹豫,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化作一种带着点委屈的倔强。
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宋酌禹审视,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传入宋酌禹耳中:“…没有。他只是不小心撞到,道了歉而已。”
她下意识地将握着纸条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宋酌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微微颔首:“没事就好。
小姐请随我来,王总想与您谈谈面港的项目。”他自然地引着她离开,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只是转身的瞬间,他镜片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午夜十二点,城西旧区,一条狭窄、污水横流、堆满杂物的小巷深处。
只有远处昏黄的路灯勉强投来一丝光亮,映出几张带着痞气和紧张的脸。
“陆少,她…她真的会来吗?”一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搓着手,不安地张望着漆黑的小巷入口,
“那可是林家的疯狗护着的肉,咱们这…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另一个光头也附和:“是啊陆少,万一那疯狗嗅到味儿跟来了..."
被围在中间的陆屿,此刻脸上早没了宴会上的风流倜傥,只剩下阴沉和孤注一掷的狠厉。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闭嘴!怕什么!林家现在就是个空架子!那丫头片子被朗声那疯子控制得死死的,肯定憋着一子怨气!
我给她递了这么大个‘希望’,她不可能子怨气!我给她递了这么大个‘希望’,她不可能不来!总要赌一把!只要捏住她,拿到点把柄,还怕对付不了那条狗?”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和疯狂的光:“林家这块肥肉,我陆家吃定了!”
就在这时一一
“哒…哒…哒…”
清晰而沉稳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死寂的小巷里回荡,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谁?!”黄毛和光头瞬间绷紧了神经,抄起藏在角落的钢管,紧张地看向声音来源的黑暗处。
陆屿却是一喜,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低声对同伴道:“没怎么,鱼上钩了。你们在这等着,听我信号。”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关切又带着点神秘的表情,快步迎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林临月的身影渐渐清晰。她依旧穿着那身银灰色的晚礼服,只是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羊绒披肩,在幽暗的光线下,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却也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眼神中却难掩紧张和期待,目光焦急地在黑暗中搜寻着陆屿的身影。
“林大小姐!”陆屿快步上前,脸上堆起虚伪的关切,“您真的来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不是甘愿被操控的…”
“证据呢?”林挽枝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切地追问,“你说卓澜背叛我的证据呢?快给我!”
“证据当然有!”陆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压低声音,带着诱哄,“不过这里不安全,跟我来,就在前面拐角…”
他作势要去拉林挽枝的手,想将她引向更深处同伴埋伏的地方。
林挽枝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眼神中的“紧张”忽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嘲讽。
她看着陆屿,红唇微微勾起一个令人心悸的弧度:“陆屿,你错了。”
陆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攫住了他:“什…什么错了?林大小姐,你…?”
“不是你抓住了我,”林挽枝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乖张。
她微微侧身,目光投向陆屿身后那片更浓重的黑暗。
与此同时,原本只有他们两人的小巷入口和两侧低矮的屋顶上,无声无息地亮起了数道刺目的强光干电光束!
如同舞台的追光灯,瞬间将陆屿和他身后不远处探头探脑的黄毛、光头等人照得无所遁形!光芒中,十几个身着黑色作战服、气息冷冽如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锁定了巷子里的每一个人!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镜片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正是宋酌禹。
宋酌禹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林挽枝身边,极其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用披肩将她裹紧,隔绝了小巷的污秽和寒意。他的目光如同看蝼蚁般扫过脸色惨白、浑身僵硬的陆屿,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宣判般的冰冷:
“是我们抓住你了,陆少爷。”
强光刺眼,枪口森然。陆屿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如同被冻僵的鹌鹑,僵立在小巷污秽的地面上,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绝望的灰白。
黄毛手里的钢管“哐当”一声掉在污水里,溅起肮脏的水花。光头双腿抖得如同筛糠,几乎要瘫软下去。
卓澜揽着林挽枝,如同拥着一件稀世珍宝,将她护在怀中,隔绝了眼前的一切肮脏与血腥。
他的目光扫过陆礼等人,平静得如同在看几件需要清理的垃圾。
“宋酌禹先生…饶…饶命…”陆礼喉咙发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误会…都是误会…我是想帮大小姐…真的。”
林挽枝从宋酌禹怀中微微探出头,那张在强光下依旧精致如画的脸庞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紧张和脆弱?
只剩下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带着残忍兴味的乖张。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陆屿,
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嘲讽:“帮?陆少爷帮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呢。
深夜小巷,埋伏人手…是想帮我脱离宋酌禹的‘魔掌’,还是想帮我…早点去见阎王,好让你陆家吞并林家啊?”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针,刺得陆屿浑身一颤,最后的侥幸也彻底破灭。
宋酌禹没有理会陆屿的求饶,只是微微侧首,对着阴影中如同标枪般挺立的暗卫首领,声音平淡无波:“处理干净。手脚利落点,别留下…扰民的麻烦。”
“是!”暗卫首领沉声应道,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手一挥,几名暗卫如同鬼魅般上前,动作迅捷无声。冰冷的枪口抵住了陆礼等人的后心。
“不--!卓澜!林挽枝!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陆家…”陆礼发出绝望的嘶吼,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噗!噗!噗!”
几声安装了消音器的沉闷枪响,瞬间掐断了他所有的声音。
陆屿和他那几个同伙脸上的惊恐和怨毒瞬间凝固,身体软软地栽倒在污水中,溅起一片浑浊。
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在狭窄的小巷中弥漫开来,与垃圾的腐臭味混合,令人窒息。
暗卫们动作高效而冷酷,迅速将尸体拖入更深、更黑暗的角落,开始进行彻底的“清理”工作。
强光熄灭。小巷重新陷入昏暗,只剩下远处路灯投来的微弱光线,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
卓澜仿佛完全没有闻到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仔细地披在林挽枝肩上,裹住她单薄的礼服。他的动作依旧温柔,甚至带着一丝虔诚的呵护,与刚才下令杀人的冷酷判若两人。
“小姐,此地污秽,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吧。”他微微躬身,声音低沉悦耳。
林挽枝任由他为自己披上外套,目光却并未立刻离开那片吞噬了陆礼等人的黑暗角落。
她的眼神幽深,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冰冷。
刚才陆屿临死前那绝望的嘶吼和怨毒的眼神,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陆家…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但陆屿如此笃定地认为自己能利用她扳倒宋酌禹…背后真的只是陆家的野心吗?还是…有更深的水?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收回目光,任由卓澜半护半引着,转身向小巷外停着的、如同沉默巨兽般的防弹轿车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巷口时,卓澜的脚步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他那双如同精密扫描仪的眼睛,锐利地捕捉到了地上一点微弱的反光--是从陆礼尸体被拖走的方向滚落出来的一个小巧的、镶着碎钻的智能手机。
宋酌禹镜片后的目光一闪。他没有声张,只是在护着林挽枝走出巷口走向车门的短暂间隙,极其自然快如闪电地弯腰,指尖掠过潮湿肮脏的地面。
那部手机便如同变魔术般消失在他宽大的手掌之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包括正沉浸在思绪中的林挽枝。
“大小姐,请上车。”卓澜拉开车门,手掌不着痕迹地按在车门框上方,防止林挽枝碰头。
林临月坐进温暖舒适的车厢后座。
卓澜关上车门,自己则坐进了副驾驶。
车辆无声启动,平稳地驶离这片罪恶滋生的角落。
车厢内一片沉寂;林挽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不出情绪。
宋酌禹则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坐姿端正,目光平视前方。
然而,他隐藏在阴影下的手,却在不动声色地操作着那部从陆礼身上得来的手机。
手机有密码和指纹锁,但这对于宋酌禹来说形同虚设。
他指失在屏幕边缘几个极其隐蔽的感应区快速划过,又用特制的解码器在数据接口处轻轻一触。
“几秒钟后,屏幕解锁。”
朗声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迅速扫过手机界面。
通讯录、短信、照片…大多是些无聊的炫耀和不堪入目的内容,符合陆山与纨绔子弟的身份。
然而,当他的指尖点开一个加密的伪装成普通备忘录的文件夹时,眼神骤然凝固!
文件夹里没有文字,只有几张拍摄得有些模糊的照片,和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
照片的内容,让宋酌禹的瞳孔猛然收缩!
*第一张*:一个极其隐秘的私人会所露台,光线昏暗。林挽枝背对着镜头,似乎在与人交谈。
而她对面那个只露出小半个侧影穿着考究西装的男人…林挽枝绝不会认错--是姜黎熙!
虽然照片角度刁钻,但那种清冷疏离的气质,还有侧脸的轮廓,绝对是姜黎熙!
第二张:拍摄地点似乎是某处废弃工厂的窗外。
隔着布满灰尘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站着几个人。
核心位置是林挽枝,她正微微仰头,看着前方一个被阴影笼罩、看不清面容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旁边,隐约能看到一个极其魁梧的轮廓(阿淮)和一个如同影子般模糊的存在(鹞子)!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赫然是安全屋零爆炸前夜!
第三张:更加模糊,像是在高速行驶的车内偷拍。
画面里是林临月的侧脸,她似乎正在闭目养神,鬓边…别着一朵已经有些蔫了的淡粉色海棠花!而她的手腕上,缠绕着几圈雪白的绷带(掩盖那淡化的烙印痕迹)!
拍摄时间,就在安全屋零爆炸后不久!
照片下方,还有一个备注为“绝密录音”的加密音频文件。
卓澜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极其轻微,几乎停滞。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
小姐…和那个带来“镇魂枢”、卷入“邪母”漩涡的姜黎熙有接触?
小姐…在安全屋零爆炸前,与宋酌禹那帮危险人物见过面?
小姐…手腕受伤了? 鬓边还戴着海棠花?这绝不是巧合!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被欺骗的刺痛以及更深沉担忧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中翻腾!他下意识地就要点开那个音频文件--
“卓澜。”
后座传来林挽枝清冷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卓澜的手指如同触电般瞬间离开了屏幕,所有翻涌的情绪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脸上瞬间恢复了那无可挑剔的恭敬与温和。
他微微侧身回头:“小姐,有什么吩咐?”
林挽枝依旧闭着眼,只是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冷冽:“陆家那边,天亮之前,我要看到陆老爷子亲自登门赔罪的新闻。
另外,查查陆屿最近和哪些人接触过,特别是…林家里,还有哪些不安分的尾巴露在外面。”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清洗的冷酷与决心。
“是,小姐。”卓澜垂首应道,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天亮之前,一切都会处理妥当。”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回林宅的路上,车窗外是沉睡的城市。卓澜缓缓坐正身体,目光看似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
然而,在他西装内袋里,那部陆礼的手机屏幕,却在他手指无意识的触碰下,无声地亮起幽蓝的光。屏幕上,那个标注着“绝密录音”的加密文件图标,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静静地躺在那里。而解锁密钥,似乎已经掌握在卓澜手中。
小姐的秘密…宋酌禹…姜黎熙…“邪母”…还有那朵意义不明的海棠花…
卓澜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在阴影中,极其轻微地收紧了。
他心中那名为“忠诚”的基石,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无声而剧烈的涟漪。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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