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如墨,暴雨冲刷着林氏老宅厚重的琉璃瓦,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而宅邸深处的议事厅内,气氛却比窗外的雷雨更加压抑、凝滞。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檀香也掩盖不住的陈腐气息和隐隐的硝烟味。
几位须发皆白身着锦缎唐装的老者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如水。
为首的,正是拄着蟠龙拐杖、眼神锐利如鹰的林家三叔公。
他下首,坐着几位同样年高德劭、掌控着林家部分产业和族规话语权的长老。
他们对面,站着管家宋酌禹。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身形笔挺如松,脸上带着惯常的无可挑剔的恭敬微笑。
只是那镜片后的目光,此刻却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
“宋酌禹,”三叔公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拐杖重重顿在地板上,“挽丫头行事乖张,无尊长!先是擅自调动家族暗卫,插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江湖纷争!如今更是不知所踪,连个音讯也无! 置家族安危干何地? 置祖宗家法干何地?!”
另一位长老接口,声音失刻:“她一个女流之辈,仗着老太爷临终糊涂,硬是坐上了家主之位!
如今看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林家百年基业,不能毁在她手里!”
“不错!”又一人附和,“趁她不在,正是拨乱反正之时!
宋酌禹,你身为大管家,深受林家恩泽,当知大义!
立刻交出家主印信,并告知我等那丫头的下落! 否则……哼!”
最后一声冷哼,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议事厅角落阴影里,几名三叔公豢养的心腹护卫,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目光不善地盯着宋酌禹。
面对几位长老的咄咄逼人和**裸的逼宫,宋酌禹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有丝毫变化。
他微微欠身,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声音平和依旧:“诸位长老息怒。大小姐行事自有章法,非我等下人可妄加揣测。
印信乃家主信物宋酌禹无权处置。大小姐行踪,亦非宋酌禹可知。”
“不知? 无权?”三叔公猛地一拍扶手,怒目圆睁,“宋酌禹!你休要狡辩!
你与她形影不离,是她的心腹爪牙!今日若不交出印信和她的下落,休怪我等不顾念旧情,执行家法,清理门户了!”
“清理门户”四个字,带着森然的杀意。
宋酌禹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
那不再是深潭,而是骤然结冰的湖面,冷冽的寒光几乎要刺破镜片。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没有再看暴怒的三叔公,而是微微侧首,对着议事厅门外阴影处,用一种清晰、平稳、却如同冰锥坠地的声音吩咐道:
“把他们全部处理掉。”
阴影中,几名身着黑色劲装、气息沉凝如渊的保镖显出身形。
他们是宋酌禹一手培养只效忠于林临月的绝对心腹暗卫。为首一人闻言,饶是训练有素,眼中也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宋…宋酌禹先生?全部?”他下意识地确认,目光扫过端坐的那几位在族中地位尊崇、根深蒂固的长老,特别是怒发冲冠的三叔公
“可是…他们毕竟是林氏家族的长老…”这命令的份量,足以让整个林家大地震!
宋酌禹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雨夜深处某个不知名的方向。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犹豫、碾碎一切阻碍的冰冷决绝:
“好了,利索点去吧。”
“妨碍小姐的人,”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请晰地钉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也钉入了那些暗卫的灵魂深处,“死。”
“是!”为首暗卫再无疑虑,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被绝对的服从取代。
‘他猛地一挥手!’
“你们敢!”三叔公又惊又怒,厉声咆哮,猛地想站起身,手已摸向拐杖中的暗刃!
‘然而,晚了。’
阴影中的暗卫如同扑食的猎豹,动作迅捷、精准、冷酷无情!没有激烈的打斗,没有多余的废话。
几声沉闷的□□撞击声、骨骼碎裂的脆响、以及压抑到极致的短促闷哼,在檀香缭绕的议事厅内接连响起,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几位长老脸上的愤怒、惊愕、恐惧甚至来不及完全展开,便已凝固。
他们如同被抽掉骨头的布偶,瘫软在价值不菲的太师椅上,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骇然。
三叔公的拐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圆睁着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最终头一歪,没了声息。
血腥味,开始悄然弥漫,与檀香混合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暗卫们如同鬼魅般迅速清理现场,动作熟练而无声。
很快,议事厅内除了残留的血迹和歪倒的椅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死寂和血腥,昭示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宋酌禹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这一切,身形挺拔,西装上没有沾染一丝尘埃;他仿佛只是吩咐人倒掉了隔夜的茶水。
————
深夜,暴雨未歇。
林挽枝在主卧宽大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安全屋零的爆炸邪母虚影的尖啸手腕烙印的灼痛。
还有宋酌禹那双深不见底的冰寒眼眸…无数混乱惊悚的画面碎片在她脑海中交织冲撞。
“呃…不…宋酌禹…!”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失声惊呼,额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窗外惨白的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奢华却空旷的卧室。身边空无一人。
巨大的恐惧感和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白皙精致的双足,跌跌撞撞地跳下床,像寻找救命稻草般冲出门去,只想立刻找到那个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的身影。
“宋酌禹…宋酌禹!”她声音带着梦魇未消的颤抖和急切。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但刚冲出卧室没几步,脚底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啊!”她低呼一声,猛地缩回脚。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光线,只见一小块不知何时溅落在此未被及时清理干净的碎玻璃碴,深深扎进了她柔嫩的脚心,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雪白的足底。
就在她痛得倒吸冷气、身形摇晃之际——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
从旁伸来,瞬间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手劈将她整个人轻轻拽回。
“将她整个人轻轻拽回。”
“小心……”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稳定力量。
“醒了?”
是宋酌禹。他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她身侧,身上带着一丝夜雨的凉气,眼神却温柔得如同化开的春水,专注地凝视着她惊魂未定的脸庞,仿佛刚才议事厅的血雨腥风从未发生。
林临月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但眼神依旧带着梦魇残留的迷茫和惊惧。
她下意识地抓住宋酌禹的衣袖,像迷路的孩子找到了依靠,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不安:“宋酌禹…刚刚…在吵什么?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她似乎隐约听到了议事厅方向的动静,但噩梦与现实纠缠,让她分不清界限。
宋酌禹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被更深沉的温柔覆盖。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如同变戏法一般,另一只手从身后优雅地伸出。
在他修长干净的指间,赫然拈着一朵刚刚折下的、带着夜露与雨气的海棠花。
花瓣娇嫩,颜色是温柔的淡粉,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馨香。
他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将那朵还带着生命气息的海棠花,别在了林临月微乱的鬓边。
“什么都没有,小姐。”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仿佛真的只是她做了一场噩梦。
“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干净了。”
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仿佛真的只是她做了一场噩梦,“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干净了。”
说完,他极其自然地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单膝屈下跪在了她面前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柔软的真丝手帕,动作无比轻柔地,仔细擦拭掉她脚心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像对待稀世珍宝般,拿起被她遗落在卧室门口的、那双柔软的丝绒拖鞋。
地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受伤的玉足,避开创口,轻柔地为她穿上拖鞋。
他的动作虔诚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
“有我在,”他抬起头,仰视着惊魂初定、鬓边别着海棠花的大小姐,那张总是带着恭敬面具的脸上此刻绽放出一个无比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宠溺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眼神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小姐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月光穿透云隙,短暂地照亮了走廊,映着他单膝跪地的身影和她鬓边那朵娇艳的海棠。
窗外的风雨声,议事厅的血腥味,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此刻,只有管家对他家小姐,那近乎偏执的守护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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