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拍卖行那令人窒息的钻石寒光与黎璐淬毒的低语，仿佛被厚重的隔音门彻底关在了另一个世界。
LiyLi站在醉春楼顶楼专属的单向可视的监控室内，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分割着无数画面--负一楼的喧嚣一楼流转的暗潮二楼包厢的隐秘交易以及顶楼这片流淌着黄金与**的华美炼狱。
冰冷的电子光映在她毫无表情的银质面具上，也映照着她体内那些深嵌的钻石轮廓。
黎璐那句“连刀都要嵌满石头”的毒语，如同跗骨之蛆，在神经末梢顽固地爬行，带来一阵阵隐秘的刺痛。
她强行将那股冰冷黏腻的屈辱感压下去，如同按下仪器上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按钮。
这里是醉春楼，是程先生庞大帝国中另一条流淌着金与血的暗河，是她必须绝对掌控的领域。
目光落在顶楼主画面。
这里的光线与空气都仿佛被黄金淬炼过，奢靡得令人目眩。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无数细碎的光点，落在猩红的地毯和深色檀木上。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熏香、昂贵雪茄和名酒混合的气息，甜腻而沉重。
顶楼等级森严，泾渭分明。
中央舞池边缘，零星站着几位身着剪裁极佳、面料昂贵的改良旗袍的女子，她们身姿挺拔，仪态无可挑剔，如同精美的瓷器，目光平静地扫视全场，偶尔与某位显赫客人的视线交汇，便露出恰到好处带着一丝疏离的浅笑。
她们是“站着的”，虽无座位，却已是无数底层舞女仰望的存在，她们纤细的脖颈上，或手腕处，佩戴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纯金徽章，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和唯一的编号。
那是她们的脸面，是她们区别于“跪着的”的身份象征。
而真正掌控着顶楼气场的，是那些端坐于环绕舞池的环形卡座里的女子她们的位置，是无数人用血泪和屈辱都未必能攀登的巅峰。
花魁妙芷云，一袭月白绣银线的旗袍，宛如空谷幽兰，正慵懒地倚在正对舞台视野最佳的“金一包”内，指尖捻着一枚紫砂小杯，眼神空灵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过是幻影。
头牌宛芷若则截然不同，她坐在妙芷云左侧的“金二包”，一身火红的丝绒长裙，烈焰红唇，眼神锐利如钩，正与一位地产大亨谈笑风生，手腕上那枚镶嵌着红宝石的金徽章随着她的动作熠熠生辉。
她们身旁，还散坐着几位同样佩戴金徽的“十大名花”，或冷艳，或娇媚，共同构成顶楼最耀眼也最危险的风景线。
与她们的从容甚至高傲形成残酷对比的，是那些在包厢之间无声穿梭的身影--服务员。
她们穿着统一的、剪裁合体却刻意降低了腰线、便于跪姿行动的素色旗袍，她们年轻的面庞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托盘稳稳地端在胸前，如同焊在手上一般。
她们行走的姿态怪异而迅捷，膝盖微曲，腰背却竭力挺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确保托盘上的水晶杯盏、珍馐果盘不会有一丝晃动。
当需要进入包厢服务时，她们的动作更加卑微。在厚重的包厢门前，她们会短暂停顿，深吸一口气，然后以一种极其流畅却带着深刻屈辱感的姿态--膝
盖重重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腰背瞬间弯折下去，头颅深深低下，视线只敢落在眼前一寸之地。
她们就这样，保持着绝对的跪姿，膝盖交替挪动，无声地“走”进灯火辉煌的包厢内部，全程，盘子不可离手，双腿不能打直。她们是顶楼最沉默的影子，是这黄金宫殿里最底层的基石。
LiyLi冰冷的视线扫过一个正跪行进入“银三包”的服务员，那女孩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端着沉重托盘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膝盖移动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LiyLi知道，她的膝盖必定早已青紫一片，甚至可能磨破了皮肉。但规矩就是规矩。在这里，膝盖不值钱，尊严更是奢侈品。
“妙芷云小姐的徽章查过了?”LiyLi的声音毫无波澜，通过耳麦询问监控台前的手下。
“是，LiyLi小姐。花魁徽章一刻钟前由她本人亲自佩戴，定位信号稳定。
宛芷若小姐及其他在座贵宾的徽章状态也都正常。”手下迅速回应，声音带着敬畏徽章这是醉春楼顶楼的生命线，是程牧野掌控这些“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最直接的枷锁。
站着的，坐着的，一旦徽章丢失或被人强行取下，佩戴者体内的微型芯片会立刻发出警报。等待她们的，将是“地市”一一醉春楼地下深处那片不见天日、专门用来“保管”和“规训”的禁闭空间。
只有徽章被找回或补办完成，警报解除，人才有可能重见天日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和威慑。
那些包厢的门，如同一个个吞噬黄金与秘密的巨口。金一包、金二包、金三包……银包……铜包……每一扇门的背后，交易的不仅仅是美色与逢迎，更是足以撼动港城经济命脉的巨额资金流动。
来这里的大佬们，除了贪恋美人，更重要的目的是“洗钱”。
而“玉如意”和“金花”，便是这肮脏流程中最光鲜亮丽的道具。
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某航运巨头顾领)从“金三包”里出来，脸上带着餍足的红光，手里随意地把玩着一柄温润剔透雕工繁复的翡翠玉如意。
他走到顶楼边缘的展示台(一个看似装饰，实则是“估值回收点”的地方)，将玉如意随意地放在丝绒垫上。
旁边立刻有穿着制服、面无表情的“鉴品师”上前，用放大镜仔细查看，又用仪器扫描底座上一个微小的芯片，随即在平板电脑上输入一串天文数字。
航运巨头顾领看也不看，接过侍者递来的纯金卡片(代表资金已安全转入其指定账户)，满意地离开。
另一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某银行董事)正将一朵由足金打造、花瓣薄如蝉翼、镶嵌着细小钻石的“金花”，别在一位“十大名花”的发髻上。
那女子笑靥如花，眼中却毫无波澜。老者低声说了几句，女子微微点头。很快，就有人过来，用特制的工具小心翼翼取下那朵价值连城的金花，同样送到展示台进行“估值”和“回收”。巨额的资金，便在这美人与金玉的流转间，完成了由黑变白的蜕变。
程牧野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铁律，笼罩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个踏入醉春楼的人，无论是舞女还是客人，都成了这庞大洗钱机器上的一个齿轮。知道的太多，参与的太深。
出去?那是痴心妄想。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无数道无形的锁链早已缠上了她们的脚踝。那些才艺，那些美貌，不过是让她们在这黄金囚笼里存活得更久一点、价值更高一点的筹码罢了、
监控画面切换到负一楼。这里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巨大的训练室里挤满了年轻的面孔，汗水浸透了廉价的练功服，压腿、下腰、旋转……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教练严厉的呵斥甚至鞭子抽打在地板上的脆响。
她们的眼神或麻木，或充满初生牛犊的野心，或藏着深深的恐惧，她们是刚进来的“苗子”，在经历最初的“打磨”负二楼的条件稍好，训练更侧重仪态、谈吐和“服务技巧”，但竞争也更加残酷血腥。
她们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上方，盯着那灯光璀璨、象征着顶峰的楼层，却不知道那条路，是用多少血泪和永远无法回头的代价铺就的。
LiyLi的目光掠过那些充满渴望或绝望的脸庞，没有一丝涟漪。她自己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深知这里的规则。仁慈是毒药，软弱意味着死亡。
她负责的，就是确保这台名为“醉春楼”的精密机器，按照程牧野设定的程序，冷酷而高效地运转下去。
就在这时，监控室厚重的门被无声推开。
黎璐的身影再次出现。
她已换下了那身暗红丝绒长裙，穿着一件剪裁更显随性却依旧价值不菲的黑色真丝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下身是利落的同色长裤。
脸上的蕾丝面具换成了更小的、只遮住眼尾一点的红宝石贴饰。她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姿态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巨大的监控屏幕，最后落在 LiyLi笔挺如刀的黑色背影上。
“啧，”黎璐轻啜了一口酒，声音带着一丝微醺的沙哑，目光落在屏幕上顶楼包厢区，“‘玉如
意’、‘金花’……程老板的生意，真是越做越‘雅致’了。”
她拖着调子，每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针，“比暗河那些血淋淋的‘艺术品’，看着顺眼多了，是不是，LiyLi?”
LiyLi缓缓转过身，银质面具对着黎璐，姿态依旧恭谨而疏离:“黎总过奖。都是为程先生效力”她的声音平稳，但监控屏幕冷光映照下，她垂在身侧、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后腰那颗被黎璐触碰过的钻石传来的尖锐寒意。
黎璐轻笑，迈步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她走到LiyLi身边，目光并未离开屏幕，屏幕上正定格着妙芷云端坐金一包，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画面。
黎璐轻笑，迈步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她走到LiyLi身边，目光并未离开屏幕，屏幕上正定格着妙芷云端坐金一包，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画面。
“效力……”黎璐重复着这个词，尾音带着玩味。她忽然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LiyLi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动作狎昵又充满压迫感。
“看看这些‘名花’，多美啊。可她们知道吗?”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蛊惑和残忍，“她们拼命维护的那些大佬，那些用来洗钱的‘玉如意’和‘金花’，最终都成了把她们锁死在这里的……金镣铐?”
她的指尖停住，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精准地点在 LiyLi小臂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坚硬的凸起上--那是另一颗深嵌在她骨肉之间的钻石。
“就像你一样，我的‘刀’。”黎璐凑近，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过冰冷的银质面具边缘，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淬着剧毒，“再锋利，再忠心，骨子里……不也嵌满了程老板的石头吗?这醉春楼的金丝雀也好，你这把刀也罢，谁又能……真正飞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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