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迫不及待的娇憨背影，我只能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踏上最凶险战场的士兵，沉默地牵过他的马，为他引路。
每一步踏出，都像踩在自己那颗蠢蠢欲动又苦涩不堪的心上。
那条溪涧的路，像一条铺满温柔刀刃的路，将他望向别处的纯真目光，化作最精细的酷刑，凌迟着我这颗早已献祭出去、却被当事人无知无觉随手摆弄的心。
阳光变得冰冷，手臂的筋骨似乎在铁甲的束缚下纠结作痛。
而脑中那些被理智强行按下去的、见不得光的、对他身体的亵渎想象，再次如藤蔓蛛网般疯狂滋长缠绕，诱人沉沦，却也在此刻此地，赋予了我无穷无尽的、继续当一头卑劣窥伺着他、隐忍着渴望着他的忠犬的力气。
中秋宫宴，笙歌鼎沸，金玉满堂。
我的目光却始终穿过层层叠叠的人影和炫目的灯火，凝注在那个穿着一身罕见织金雀羽色长袍的人身上——喻苏年。
这身衣裳，是我遣人不远万里从南海寻来珍稀的金丝鸟羽和顶级绣娘赶制的。
他穿上了，美得像是被迫坠落凡尘、不谙世事的小雀仙。
此刻，他正与几位年轻的宗室子弟围坐畅饮。
琥珀色的美酒在他白玉般的指尖流转，沾湿了他本就饱满红润的唇。
那唇微微张开，带着笑意，齿若编贝。
灯火煌煌照亮他那张令人窒息的脸庞，一颦一笑都像是精心描摹的画作。
他微醺了，眼波流转间那层平日清浅的薄纱褪去，漾起的水光比灯火更绚烂，比酒液更醉人。
也更容易引来觊觎。
我看见旁边一个风评不佳的郡王世子，借着敬酒滑腻腻地凑近，言语轻薄，手更是“不小心”碰了碰他的手臂。
一瞬间，我体内蛰伏的猛兽几乎破开牢笼。
浓郁冰冷的杀气凝如实质，仿佛周围空气都停滞冻结了几息。
那混账世子被我剜刀似的眼神刺得一个激灵，讪讪地缩回了手，不敢再看喻苏年。
而那个处于漩涡中心的小祖宗呢？
他只是略带疑惑地看了那世子一眼，似乎完全没感觉到那份冒犯，更没察觉到我这一瞬间的暴戾，注意力很快又被另一道不知吹了什么牛的彩虹屁吸引，再次笑开了花。
心脏像是被那只缩回去的指尖重重刺了一下，酸胀苦涩几乎淹没喉头。
他不会明白我刚才失控边缘的杀意是为了什么，他甚至未必在意是谁在对他意图不轨。他的世界太亮堂，太理所当然地被偏爱着，以至于对那些阴暗的觊觎与令人胆寒的守护力量都浑然不觉。
热闹喧嚣中，我只觉得像被整个世界遗忘在黑暗的角落。
宫宴正酣，内侍来禀，道是龙池殿一侧有化外之地新献的珍禽助兴。
喻苏年果然立时来了兴致，央着要去看。小祖宗开了口，自然无不应允。
一群人簇拥着他离席。
我默默起身跟上，如影随形。
月色似水银泻地，铺满通往龙池殿的梅林小径。
树影婆娑，皎洁的月光照在他兴冲冲的侧脸上，给他精致的眉眼镀上一层柔和清冷的光晕，美得不真实。
为了看个新鲜，竟也能如此鲜活雀跃，真是……傻得可爱。
一丝不合时宜的怜爱占领了胸口。
越靠近龙池殿，人群越发拥挤喧嚣。不知是谁脚下一滑猛推了一把，混乱骤生！
喻苏年小小的身躯如同一片金红色的叶子，被人流猝不及防地推得向前扑倒！
“小年！”那一瞬间，心脏几乎爆裂！
什么礼仪身份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杀敌的悍气陡然爆发，身形快成了一道黑色的闪电，于千钧一发之际，狠狠地、用尽平生力气，将他整个人朝自己怀中猛地拽了回来！
“唔！”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我胸口生疼，脚下噔噔噔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他小小的脑袋重重磕在了我的下颌之上，闷哼一声。
抱住了！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淡淡甜香气息的身体，此刻正毫无间隙、无比真实地撞进了我的怀里！
隔着那件华丽单薄的羽衣，我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每一处曲线——那令人魂牵梦萦的窄韧腰身紧紧贴着我的小腹，因受惊而微微蜷缩的肩膀柔软地抵着我的胸膛……
那份向往了太久太久、几乎成了妄念的触感，此刻如同带着倒钩的淬毒荆棘，狠狠扎进了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腔里，带来灭顶的沉沦欢愉和撕裂的痛楚。
真他娘的……疯了！
理智的弦在岌岌可危地尖啸，那束细腰在臂弯里的真实触感比最绮丽的梦境更**！
一个下流至骨的念头瞬间吞没了所有：就这样死死禁锢着，不顾一切地吻上那张因痛楚和惊吓而微张的唇！
把他揉进骨肉里算了！
告诉他我有多想他！
多么恨不得把他锁在只为我一人而建的华美囚笼之中！
我手臂肌肉绷得像钢铁，箍紧了他纤细的身体，几乎要压抑不住由骨子里散发的发自灵魂的颤抖与战栗，那是终得所愿吞噬猎物般的兴奋共鸣！
“……好疼”
耳边传来他带着委屈的吸气和细弱呻吟。
这微弱的声音如同冰水浇顶！
所有沸腾的欲念和疯狂被强行冻结、压回深渊。
我是谁？
他身边一头忠诚愚蠢又妄自尊大的恶犬罢了！
咬住他衣袖已是僭越，竟还敢奢望将他划入自己肮脏的欲念领地？
我低下了那颗在战场上不曾低过的头颅，松开紧得几乎将他勒坏的手臂，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强行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公子……可有伤到？”
他站稳了身体，揉着被撞疼的额角，小脸皱着，抬眼，那双水溶濛的眼看进我压着火炭的双眸里——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情潮波澜，只有劫后余生的余悸和被撞疼的不满。
“谢前枭，你下巴怎么那么硬……”他嘟囔着，揉额头的手也顺势轻轻推了下我的胸膛，像推开一个碍事的障碍物。
手臂骤然落空。
刚才怀里那份短暂的、几乎让人疯狂的温存和馨香，瞬间被冰冷的夜风取代。
那颗被捧上前又被随意放下、摔得酸涩不堪的心脏，再压不住浓黑的苦汁。
我又慢了。
慢在……他永远看不到我胸腔里汹涌着足以将他焚烧殆尽的海啸，而只抱怨我长了一个硬下巴。
指甲再次无声地刺入掌心。
“谢将军言重，谢您及时护住小儿了！”匆忙赶来的喻尚书连忙拱手致谢，又关切地去查看儿子。
我木然地点头，站在原地，像一个不会动的骑士雕塑，任凭人潮重新裹挟着他，朝着目标嬉笑而去，渐行渐远。
月光依然清冷地铺在石板路上，刚才拥抱发生的地方空空荡荡。
只有他还残留在我衣襟上的温度和一丝那甜得腻人的体香，像烙印一样烙在胸口，提醒着我又一次…刚刚尝到了天堂的甜和地狱的苦。
那天回府后，我独自饮光了整整一坛烈酒。
酒液滚烫入喉，却化不开心头冻结成冰的酸涩。酒盏碰撞的声音和着心底无声的嘶吼——“小骗子……你撞进我怀里，撞碎了我，却只关心我磕疼了你的头……”
亲亲小年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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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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