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不近人情的冰山，眼中流露出了少有的，一种名唤心疼的情绪
跟上来的小厮气喘吁吁的望向玉面公子，又不经意的瞥到了地上躺着的、遍布伤口的顾随，羽皑哪见过这场景，几乎当机立断的拽向公子雪白的衣袖，还不忘朝着顾随大声嚷嚷
“这位小兄台抱歉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是故意惊扰你的，别找我们…？！！啊啊啊啊诈尸了！！”
地上的“尸体”在听到“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时略微侧了脸，着实将胆小的小厮吓了个十乘十
楚霁轻轻抽出被拉住的衣袖，想要去扶幼童的动作却顿了顿，他看着眼前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孩子，蹙起了好看的眉峰。
一个孩子，怎么会伤得这般重
骨头寸寸断裂，裸露的皮肤血肉向外翻卷，本就宽大的脏兮兮的蓝衣已被鲜血染红，早已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若非凭着凡界稀薄灵气达到练气期，只怕已经命丧当场。
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多出几分焦急，像是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人一般，他探上稚童的额头，冰凉的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银白色的光芒
顾随被凉的瑟缩了一下，强撑着的神智终于不清起来，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眼前这玉面少年的低声安慰，不知是在对谁说
“不必担心，你不会死的”
良久，少年起身，对着身边的羽皑说：“去楚家传信，要一辆马车来！”他垂眸看向疼的皱起眉来的孩子“动作快点！”
羽皑不解的看着自家公子，憋不住话的性子让他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公子，你与他素昧平生，为何要这般，他伤的这般重，只怕…，况且明台山的夜…”急得团团转的小厮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少年的眼里染上倔强：“快去！”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落日给这片树林镀上了金光，落叶迎着寒风被吹得簌簌作响
十四岁的少年俯下身背起了遍体鳞伤的顾随，踏过枯枝败叶，融融积雪，寻了一处不算大的山洞
顾随从昏迷中微微转醒，早已被冻的发麻的双手在灵力的作用下渐渐的暖和起来，断骨处也不像方才那般疼痛，他蜷了蜷手指，这才来得及仔细看看楚霁
少年身形修长，容颜令天地都失了色，光风霁月，疏朗出尘，是凛冽寒风吹不散的潇潇风骨
察觉到他醒了，楚霁看向他，略带些歉意，他斟酌着用词，似是怕吓到面前的孩子
“抱歉，今日出来，我只带了一名侍童，传信的人一时半会到不了苏家”，他声音微微放低：“你我，也许得在这将就一晚”
顾随挤出一个笑容，想了想，又用自己会的为数不多的手语回答了楚霁
他瘦弱的手指笨拙的笔画着，勉强可以理解
「对不起，我不会说话」
到底是凡界，就算是再好的马车，从京城到明台山，那样难行的路，也会有一丝颠簸。毫不夸张，顾随的伤势，再折腾，只怕真的会当场死亡。
这点顾随很清楚，他能感觉到自己伤的真的很重
明台山的夜晚，月光是照不进来的，就连当地的樵夫，都不敢在临近傍晚时进山
——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顾随抬手，骤然缩小的手掌令他有些不适应，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野兽的吼叫声不绝于耳。
他想起羽皑那段欲言又止的话……这座山，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能让修士都避如蛇蝎
显然，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在这座山待过一晚的人——非死即疯
顾随闭上了眼，如今发生的种种，都很不合常理
就比如楚霁为何会搭救一个毫无交情的人，甚至为了他，愿意待在迷雾层层的明台山，这不对劲
不过，如今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度过这“危机四伏”的一晚
于是顾随仰面朝着玉面少年甜甜的笑了一下，脏兮兮的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
他伸出小小的手拉住那洁白无瑕的白衣，衣角飘扬，少年未束起的长发被风吹起
从此种种恩怨嗔痴，于此刻起，再无法改变
这样的动作落在楚霁眼里，就像被抛弃的孩子再次捧着一颗真心说：“你看，我很听话，别丢下我”
让人心疼
不过“倒霉”的顾随的本意只是想讨好这个一看就不凡的少年
片刻，楚霁放轻了语调，眼底霜雪融化，他摸了摸顾随的头，安慰性的说：“莫怕，这山中妖兽并无传言中那样骇人”
顾随品着他这句话，怀疑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玉面少年望向山洞的洞口，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可视物，但这并不是可怕之处。
楚霁挥手，一道流光飞向地上的枯柴，顿时火光照彻山洞。
顾随这才看清洞口，有一庞然大物，那怪物体型极大，毛发发灰，它“面色”凶狠，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嘴角还挂着某种动物的血肉
若是正常人，见到这样一个“东西”，只怕早已吓晕了过去
只不过，萧随从小就爱看各种妖物怪谈，对这种长的吓人的怪物，并没有什么惧怕感
相反，他觉得，这玩意长的有点像大猩猩
“有点像大猩猩”的怪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吃到眼前两个新鲜的食物
楚霁看见它，微微握紧了手，随后俯下身遮了稚童的眼。
他说：“不必担心，我回来之前，莫睁眼”，随后踏出了洞府
小孩子扬起笑脸，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过顾随是不可能听他的话的，他将双手岔开一丝缝隙，瞧着洞外剑拔弩张的场景
少年着白衣，皎皎如明月
他伸手变幻出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剑如其人，如是而已。
楚霁握住剑身，朔朔剑气如虹，便向那妖兽劈去
妖兽伸出漆黑尖锐的爪子，挡在面前，意图卸下攻势，可寒光闪烁，剑刃凌厉，直接穿透了它的爪子，势不可挡地捅进了它的妖脏
妖兽痛苦地嘶吼着，而后便成了一丝黑色的雾气，汇进了剑尖
顾随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了阵阵怒吼
瞬时间，变故迭起，松下去的那口气差点没上来
——黑压压的妖潮伴着振聋发聩地嘶叫声一窝蜂似的漫向了山洞
那少年握紧了手中长剑，目光凌厉地看向数十只妖兽
他依着先前的招式，挽起剑花刺向最近的那只妖物
可他到底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那如潮妖兽杀不光杀不尽，如此耗下去，只能是死
在劈向不知第多少只妖兽时，长剑攻势陡然减弱
终是力竭
怪物森森然地笑起来，尖利的爪子拍在苏霁的肩上，皮肉被撕裂，丝丝黑气沿着伤口钻入骨髓。狐狸玉佩突然发起烫来
白衣少年周身气压陡然变低，铺天盖地的威压朝着那只妖兽释放去
他沉沉的说：“孽畜尔敢”
那妖兽眼中蓦地露出恐惧之色，拼命的向后退着，却被极强的气息威胁着，匍匐在地，竟是口吐人言。
它答“三…三十多人”随后身躯颤抖着，不住的向着面前的人磕头“求…求求您别杀我”
楚霁勾唇笑了一下，是不属于少年人的神色，高高在上而又冷漠疏离，他看了看匍匐在地的妖兽，随意的甩了甩佩剑上的血珠
这是久居上位者的姿态
让人不敢靠近
施加在妖兽身上的威压突然增强，直将它化为血污，而杀了它的人，站在一滩血迹前，抬手擦了擦脸上那滴溅上去的血液
剩下的妖兽同样被威压禁锢，爆为一团团血雾
他几乎是喃喃自语般开口
“原不想破杀戒的”他垂眸看了看肩上的伤口“可惜你伤了他”
随后，像是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楚霁的身形晃了晃，他勉强用那柄长剑支撑住了身体
顾随愣住了，方才的人明显不是楚霁，强烈的熟悉感飞速蔓延，迫使着他靠近，只是少年如今看起来实在不算太好
楚霁披着月光走了进来，仿佛方才那单方面的屠杀，只是顾随的幻觉。
他的发丝上还萦绕着淡淡血腥味，似乎是不愿小小的孩子沾上血气，楚霁特意挪远了些，面色如常地盘腿坐了下去。
只可惜顾随刚刚穿越，看上去的修为只是空皮囊，否则定会发现，眼前玉面郎君并非看上去那般云淡风轻。
楚霁体内真气乱行，识海刺痛不已，鲜血汹涌地从嘴边溢出，发丝散乱，面色苍白，肩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渗出血迹，更衬地他不似生人。
他闭眼调息着，努力不让自己露出脆弱的一面，即使是对着一个孩子。
在灵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后，楚霁体内的气息终于恢复了原样，他仍旧面不改色地坐着，若不是肩头伤口未愈，只怕任谁也看不出他受了极重的伤。
楚霁快速掐出一个法印，朝着洞口打去，随即一道白色屏障将洞口覆盖，做完这些，他温声对萧随说：“睡吧，没事了”
不一会，山洞除了孩童微弱的呼吸声，重归寂静。
那块玉佩还在发烫，像是邀功一般。
别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怪物啊！！！
萧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猩猩！！！
苏霁：……你说是就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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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台山夜妖兽横行，如雪长剑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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